前一陣子,減少開車的次數,改搭公車或捷運,往返大都會裡的幾個定點,洽談商務。這樣浸入街頭道路、融入人群,往往會有新鮮的街景或巧遇。那一天,我就是在等公車的時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W從我的眼前走過。
W穿著一如大學時保守風格的連身洋裝,與一個頂上疏髮的男子並肩走著,那應該是她的夫婿吧!我想。我的腦海被W的背影牽引激盪著,很快就蒐尋到大學那幾年W與我年少時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
大二暑假,我轉學成功,剛進入陌生的學園,興奮又膽怯,面對文學院靜婉的氣氛,活潑的我一時尚在觀察並且積極想融入大夥兒。座位早在上一學期就分配妥了,由於我是轉學生,只得跟最後一排吵嚷的男生擠,辛苦地盯著黑板那密密麻麻的小字猛抄筆記,覺得上課真是件不愉快的事。
W是那一排裡唯一的女生,她主動和我搭訕,看起來是個很親切和善的女生。下課十分鐘裡,走廊上結群結黨的一撮撮同學,我仍是擠不進任何一群,唯有與同樣是轉學生的另外六位夥伴,彼此提醒要補修的科目,互相打氣。漸漸地,我們這七個轉學生也打散到其他的「黨派」裡了。只是,座位的配置,早就固定了,無論哪堂課,我仍是坐在最後的那二排,常常會碰到W來搭訕。
起初,W是以欣賞的語氣來開啟我們的對話,
「妳今天穿得好漂亮!」或是...
「妳很會搭配衣服。」
讚美的次數多了,我反而不知如何回應她,就在偶然一次我看到她對我講話的眼神,卻是從微笑之後,下一秒,居然就驟變成略帶不屑的表情,那天發現了她的偽善之後,真讓我不寒而慄。
某日,有軍訓課的下午,同學都記得穿了軍訓服,我也是,下課時間,走廊上輕鬆的談笑聲,W大聲地喊我過去,我笑臉迎向她。W與她的結拜姐妹坐在廊道寬檯扶手上,W對我說:
「妳今天幹嘛穿這麼美?!」
我當下覺得莫名其妙,因為,我穿的和班上任何一個女生一樣,都是軍訓服啊!
「哎唷,我是在稱讚妳的身材好啦!」
她的表情與她姐妹們的異樣表情可不是稱讚,那是我第一次對她的諷刺性的讚美表達反感,不悅地走開了。
往後,愛打扮的我,並不會因為W的冷嘲熱諷就改變我的穿衣風格。我照樣以迷你裙、窄裙蹬上高跟鞋在文學院走廊穿梭著。因此,我經常要接受W在走廊上那種審判式的眼光,通過她的「閱兵台」,還要不時地對她越來越加重的諷刺,還以無語的微笑。
我想到三毛寫的一篇散文--「西風不識相」,寫的是她在西班牙求學,她來到異鄉謹守父母教誨要和善待人,她大方出借美麗的衣裳、幫忙要約會的室友上髮捲、塗指甲油;她被選為內務組長,接下所有宿舍的內務(其實就像是室友們的女佣),被呼來喚去,結果三毛的和善卻讓她被室友們「軟土深掘」,竟然誣蔑她偷賣避孕藥,她積鬱日久的憤怒與委屈,在一瞬間爆發,連續幾天,三毛不僅不管宿舍內務,還故意將衣鞋散落亂擺。平時大家共用的唱盤,三毛總是禮讓室友,這回她不知去哪兒借來的中國京戲唱片,播得震天響,也沒人敢來制止她。大家終於曉得長期被欺負的這個和氣溫良的女生,不是沒有脾氣。
我想,我也會像三毛這樣爆發情緒的吧,且讓我臥薪嘗膽,等待揭竿起義的時機。
每週三,W的醫學院男友會到我們學校來接W下課。豈知,報仇的機會就在這天到來!!
W又故計重施,在她的姐妹淘面前,坐在廊檯從上往下喊我,這次是更毒的話,簡直像是電視劇裡的多嘴大八婆!W大聲喊道:
「哎唷!瑪友友,妳今天穿這麼美,是要勾引誰啊!」
機會來了,我停下腳步,微笑著倒退走向W,然後說:
「對呀!我今天特別打扮,是要勾引妳男朋友的呀!我知道,他每個禮拜三都會來接妳呀,對不對!」講完,我轉身就走了。
那天下午的最後那堂課W請了病假,聽說是胃痛…。
那次反霸凌之後,W再也不敢對我說任何諷刺的話,一勞永逸。
至於她男朋友…,我從頭到尾根本沒見過這號人物,都是聽W在班上高聲談論她男友對她多麼好多麼體貼。
事隔許多年,死黨們從未聽我提起這件往事,若不是在台北街頭透過人群再看到W,這件事可能就被我遺忘了呢。
或許她身旁那位疏髮男士正是當年接她下課的醫學院男友,但我一點也沒興趣多瞭解。
批A絲:有人叫我順便賣
夏日絲襪 ~ 恭敬不如從命...
再來個批A絲:遇到W那天是今年閏七月的鬼月期間...不由得不印象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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