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歌舞廳.
“你會幹什麽?”劉爺穿著乾淨的大馬褂,翹著二郎腿,悠閒地品著藍色印花叉杯裏的碧螺春.他不時地上下打量著我,那眼睛裏有太多的讚賞.
“我會唱歌.”我穿著破舊的棉布裙子還維持不餒的自信.
“夜上海的歌女都會唱歌.”
我輕輕地笑:“我唱的歌,其他的人絕對沒有聽過,而且我相信,用不了一個月,我就會成爲整個夜上海的台柱.”
“好!”劉爺微笑著點頭,聲音裏掩飾不住的讚賞.“你有什麽條件?”
“只求我和弟弟有吃有住.”
我搬進了劉爺派人找的大房子,就在舞廳不遠的地方,而且離法租界也很近.當初去夜上海是有目的的,聽小年講,很多法租界的軍官晚上都喜歡來夜上海聽歌,應酬,應該有機會見到蘇或者和蘇認識的人.聽說,劉爺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黑白兩道關係都非常好,連將軍都不敢動他.我只能祈禱自己不要被人認出來,不要給劉爺的地盤添麻煩,否則,還沒有找到蘇,報不了殺父母之仇,我就死不瞑目了.我改了名字叫櫻素,穿了很鮮豔的衣服,濃妝豔抹,像個妓女.
我唱的歌都是自己作詞用的古樂的調子,聽起來淡雅嫺靜,清涼如水.夜上海的牡丹總是媚眼紛飛讓台下的好色之徒呼聲一片,而我的歌則讓那些善良的人們喜歡.他們說,櫻素小姐的歌就像是仙樂,在臨死前的黑暗看到的最美麗的一朵夕陽.
那天,我唱完歌就去後臺換衣服,牡丹說:“櫻素,有幾個軍官要請你去大廳裏喝酒,你是去還是不去?”我笑,“牡丹姐,你替我去招呼吧,就說我直接回家了.”牡丹友善地應下,我剛要答應,劉爺的聲音在背後冷冷地響起來:“櫻素,這裏面有一個軍官可是邀請你好幾次了,再不給面子就是不給我劉爺面子.”
“我怕……”差點脫口而出,我怕遇見不想見的人.轉口念道:“我怕給劉爺添麻煩.”
“劉爺最不怕的就是麻煩.”劉爺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我重新補了妝,心跳得像馬達一樣快,牡丹安慰,“櫻素,只不過是喝個酒,看你臉上的粉,厚得都能當面具了.”是面具才好.那樣,誰會認識我?
隨牡丹到了大廳,我低著頭不去看他們的臉.沒有想象中的醜惡的起哄聲和肮髒的做作的話.他們反而很安靜,氣氛也很儒雅.“櫻素小姐請坐.”我謝過,一擡頭,魂牽夢縈的眼睛就閃在我的對面.他穿了筆挺的外國軍裝.那麽筆挺,英俊.我張了大大的嘴巴,一眨不眨得看他,名字幾乎要衝口而出.
他笑:“櫻素小姐好難請啊,我們澤西軍官請了幾次都沒有請到.”
他喚我櫻素小姐,眼神裏平淡如水,像對一個陌生女子的恭維.他像不認識我一樣看著另一個叫澤西的軍官對我大獻殷勤.蘇,這是怎麽了,你怎麽可能不認識我?我是淩小,在漁村與你分別後曆盡艱辛來尋找你的淩小.
我問:“敢問這位軍官大名.”
澤西給我盛了一杯酒:“櫻素小姐,我們蘇軍官已經有了一位太太了,而且貌美如花,非常恩愛.”
蘇.我明白了.怪不得你假裝不認識我,
我感覺全身冰冷,蘇微笑著看我,“櫻素小姐,我敬你一杯.”
“謝謝.”我一飲而盡,我笑.“蘇軍官,飲了這杯酒,從此你我再不相見.”蘇的眼神有了錯愕,“櫻素小姐,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快離開夜上海了,幹了這杯酒,你們就不是我的客人了,也就再不會相見.”我就是這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愛得決絕,亦離開得決絕.因爲隱瞞,從此以後他的生死再與我無關.
我道了抱歉就要離開,澤西慌了神,“櫻素小姐,我們可以做個朋友.”
“澤西軍官,道不同不相爲謀,多謝美意,再見了.”我還是沒有哭,從頭到尾,我都不曾哭,因爲真正愛你的人,不會捨得讓你傷心難過.讓你傷心難過的男人,也根本不值得你爲他流一滴淚.
我跟劉爺說辭職,他拍桌子的聲音連門外經過的人都聽得一清而楚,“你以爲夜上海是什麽地方,容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劉爺,強扭的瓜不甜,我的命對您來說不值半毛錢.”
“哼,來人,把這女人給我關到密室裏去,好生看管,人跑了,我要你們的狗命.”早該知道,像我這樣的沒有背景的女子,死上一打,也不會有人敢吭一聲.小年站在門口不遠的地方,像是嚇壞了.我朝他微微點頭,快離開吧,小年,不要惹事了.
我並沒有被關進密室裏,天黑的時候,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被推進密室裏,她的頭髮很亂,臉上又青又腫,奄奄一息地,根本就是被打過.我被劉爺的手下帶走了,月高風黑,我已經沒有什麽好怕的了,只是遺憾而已,我終究不能親手殺了十四少爺,爲我的父母報仇.
車子一路顛簸,他們把我塞到後備箱裏,幸好身下有很厚的毛坯墊子,不會很痛.每過一個關卡都會停下來.我聽見他們說:“這是劉爺的車,去陳家接十四少爺到劉公館吃飯的.
十四少爺!
車開到陳家,開門的管家說:“十四少爺接了一個電話就帶人匆匆地走了.”我在車裏聽到恨得哭了,管它什麽歷史不歷史,我就是要報仇,難道老天爺真的不讓我報仇嗎?
車忽然在半路停下了,接著,我聽到了司機和另兩個打手慘叫的聲音.後備箱吱呀一聲被打開,我蒙著布的眼睛什麽也看不到,我也不能說話,只好拼命地掙扎捆在身體上的繩子.他們是來殺我的嗎?我不想死,蘇.我不想死.
那一刻,我的心底徹底地絕望了,沒想到在生命就要完結的最後一刻,我想到的人還是蘇.
那個人不動聲色地把我抱起來塞到另一部車子裏,不知道是因爲缺氧,還是害怕,我頭暈暈的,一下子昏了過去.
“安妮小姐,你醒了,”一個白人的醫生驚喜地看著我.他的臉那麽友善,那麽熟悉,他說:“安妮小姐.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喬,是你的私人醫生.”
“我怎麽會在這裏?”我打量著這個明亮儉約的房間,似乎重新從安妮的夢境中醒來,不過.這不是安妮的房間,而是一個男人的臥室.
“是蘇救了你.”喬說.“瞧我這記性,蘇說過,不能叫你安妮小姐了,因爲安妮小姐已經死了,歌女櫻素也死了,你是淩小,是蘇的太太.我去告訴他你醒了.”
這一切都還不能消化,蘇的太太是淩小,那他爲什麽假裝不認識我?
蘇走進來,我想說話,卻委屈地哭了.他輕輕擁抱我說:“淩小,一切都過去了.”“不,還沒有,十四少爺在找你,而那個叫三姑娘的女人和劉爺不找到我也不會罷休的.”
蘇拍著我背,安撫我激動的情緒,“現在,只剩下我和十四少爺的較量了.我會替岳父和岳母討回公道的.”
我哭著搖頭,“你不明白的,他們不會放過我.”
蘇把報紙扔過來說:“看看今天的報紙吧.”
9月21日晚,在夜上海發生了暗殺事件,一名叫做櫻素的歌女被暗殺,經查證此女真名叫白安妮,是曾經在商界叱詫風雲的白振華老先生的唯一的女兒.一個月前的“白氏慘案”白公館除了安妮小姐,全部被暗殺,無一幸存.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問:“蘇,我死了對嗎?”
一聲槍響劃破了黎明前黑暗的靜謐.
我被驚醒了,蘇正坐在我身邊安靜地看著我.我躺在暗閣裏,手腳被捆綁住了.這是怎麽了?蘇,這是怎麽回事?我慌了,“蘇,你瘋了,快放開我.”
蘇說:“淩小,如果我死了,你怎麽辦?”
“如果你死了,這個年代對我來說,就沒有意義了.”
“嗯,那我一定會活著.”蘇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外面已經開始亂起來,槍聲越來越亂,我哭了,“你不要像我上次丟下你一樣丟下我,好嗎?”
蘇忽然微笑了,那麽淡然清澈,他閉上眼睛傾身吻了我的嘴,像是要永遠地記住這個味道.他說:“我愛你,淩小.”然後,一條膠布封了他剛剛吻過的地方.
十四少爺闖進屋子,他看起來非常激動,眼神裏有殺氣.他們同時舉起了槍對準對方的腦袋.我的心臟幾乎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我要替安妮報仇,你竟然派人暗殺了她.”十四少爺恨恨地吼.
“我有什麽理由殺安妮.而你,你殺了安妮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岳父和岳母,我答應過安妮,要殺了你,血債血償.”
“你胡說!我沒有殺他們,我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被殺了,所以才被人栽贓.安妮離開家是去找你的,而安妮死的那天,你剛好出現在夜上海,你爲什麽要殺她?爲什麽?!”
我聽得迷迷糊糊的,到底什麽跟什麽,我看得出來,十四少爺不是裝的,他沒有必要裝什麽.
“你真卑鄙,殺了人還不敢承認!”蘇冷笑。
“卑鄙的是你,安妮爲了你離開家,而你卻殺了她!”十四少爺握著槍的手都有點顫抖.他朝門外喊:“把小菊帶進來.”
小菊?我的丫頭小菊.
十四少爺說:“這個丫頭是那天把安妮送走的丫頭,白公館的人被殺的時候,她正去地下室裏取東西,結果逃過一劫,她看見了潛入白公館的人.”小菊怯懦地擡起頭看看蘇,點點頭,又搖頭,“是這種像穿著軍官服的人,但是不是他.”
“不是他?”十四少爺冷笑.“他會親自殺人嗎?”
他們的槍又同時舉起來,小菊嚇得鑽到桌子底下.我開始掙扎,我相信,如果我出去的話,十四少爺就知道我沒死的事實.我想用頭去撞暗閣的牆,讓他們聽到聲音.我閉上眼睛狠狠地撞下去,卻裝到一個溫暖的軟綿綿的東西.我嚇了一跳,睜開眼睛,面前的人更始有讓我尖叫的欲望.
劉爺!
“噓!”劉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唇語說:“我放開你,先不要吵.”我點點頭,表示配合.劉爺看起來沒有惡意,我寧願相信他是來幫我的,可是,他爲什麽要幫我.身上的束縛被解開.我剛想沖出去,卻被他拉住.他說:“安妮,我先出去,否則,你會有危險.”我點頭,願意相信他.等他出去了,我才猛然驚覺,他叫我安妮,不是櫻素,也不是淩小,而是安妮!
“你們冷靜一下!”劉爺的忽然出現讓蘇和十四少爺都嚇了一跳.
“劉爺,您怎麽會在蘇軍官的家裏?”
劉爺翩然一笑,“你們都不要激動,先聽我說.我是跟隨一個人來的,而且我也知道那個人已經把蘇軍官的秘密住所告訴了他的主人三姑娘,而那個三姑娘又把蛛絲馬迹留給了十四少爺你.”
“三姑娘是誰?”蘇和十四少爺同時問.
“我也不知道,那個三姑娘行蹤詭異,我那麽多眼線都沒查出來.但是,我能告訴十四少爺,蘇軍官說的沒錯,安妮的確沒有死.其實有件事情還要從20年前說起來.那時候安妮的媽媽是我的初戀情人,但是那時候我只是她家裏的家丁但是我們相愛,可是最後被她的父母發現.於是匆匆地把她嫁掉了.安妮來舞廳的時候,我幾乎看見了她媽媽年輕的時候,於是留下了她,然後派人調查她最近發生的事情.我知道了她的身邊有人跟蹤,也知道了她要找一個叫蘇的法籍軍官,於是暗地裏派人查找.那天,蘇軍官陪朋友來夜上海消遣,我便派人在他的酒杯下偷放了紙條,寫到:不可認心上人.”
蘇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那個紙條是劉爺寫的.”
劉爺點了頭,接著說:“後來,安妮來辭職,我知道她是誤會了蘇軍官,然後就假裝發怒,派人把她關進了密室裏.到了天黑的時候,那個跟蹤安妮的人離開了.我就派人把一個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女人關到密室,再帶安妮離開.”
蘇忍不住稱讚:“好一個借屍還魂.可惜我沒有能理解劉爺的用意,於是把安妮搶了回來.”
劉爺笑了,然後把頭轉向一臉不可思議的十四少爺,“那天晚上,我派人去接你吃飯,爲的就是怕你被人利用,結果晚了一步,你已經出去了.”
十四少爺若有所思地點頭,“那天晚上,有一個孩子送來一封匿名信,上面寫:若要安妮活命,速趕到夜上海.可是趕去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滿臉是血,而且與安妮身材相仿,她的手裏握著一枚法國軍官才有的袖章.”
“對,這就是有人故意挑起來你們的互相殘殺.可是,蘇軍官把安妮搶走,正好被人跟蹤到,於是他的秘密住所終於被人發現了,再通過信件的方式通知了你.”劉爺說.
蘇和十四少爺同時將指著對方的槍放下.
十四少爺問:“那,安妮呢?”
我從暗閣裏出來,十四少爺的槍“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他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將我擁抱在懷裏,“安妮,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我微笑,“我沒死.”
“你放心,以後絕對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了.我不殺你的蘇軍官了,我發過誓,假如你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就會看著你幸福,認你做妹妹,好好地疼愛你,別無他求.”
我點頭,舒了一口氣,我和十四少爺的糾纏終於有了一個了結.
蘇靜靜地環視了一周,天快亮了,暗色開始慢慢退卻,可是靜得那麽不平常,似乎我們在一個陷阱裏,危機四伏.蘇說:“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我們似乎都忘記了一個人.”
我問:“誰?”
“三姑娘.”對,那個神秘的戴面紗的女人,到底是誰?
劉爺摸了摸鬍子,說:“大概有一個人知道.她幾乎是造成這一切的主謀.大概快被我的手下的人帶來了吧?”這時候門開了,兩個打手帶著一個穿著華麗的老人走進來.我和蘇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姥姥,你沒死?”
姥姥擡起頭冷冷地看我一眼,哼一聲:“沒想到,你們都沒死,還是找到我這把老骨頭身上.”
我錯愕:“姥姥?”那個慈祥的姥姥,那個疼愛我和蘇的姥姥,那個給我們釀豆瓣醬吃的姥姥,那個用生命維護我和蘇的姥姥.
“爲什麽?”我搖頭,這一切都是爲什麽?
“其實你這個丫頭滿好,怪就怪你生在白家,所以你變成了我手中的一顆棋子.20年前,我的女兒,花棠,愛上了一個富人家的子弟.那個男人口口聲聲說著愛她,與她有了肌膚之親.我的女兒是個傻丫頭,一直到那個男人都快結婚了,才發現他的背叛.那個男人承諾,只要一結婚就娶她做小.可是花棠是個貞烈女子,容不得欺騙和背叛.她想到了死,於是跳了河,被人救起來以後,發現有了身孕.花棠是拼了最後一絲氣力把孩子生下來的,她死前說:一定要讓孩子知道,她爸爸是個薄情郎.”姥姥完全沈浸在過去的悲傷裏,有那麽多對女兒的疼愛才轉化成對那個男人的恨啊.
“那個男人就是我爸爸吧?”我平靜地問.
“對,就是你爸爸.我原本不知道你是白振華的女兒,可是有一次你給蘇軍官洗衣服的時候,低下頭,脖子裏露出來一塊玉佩,那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花棠給了她愛的男人.於是,我通知了十四少爺的手下.”
“姥姥,是你通知的?你知道不知道,你害死了全村的人,包括你的兒子!”我幾乎快哭出來,這個老人怎麽會那麽可怕.
姥姥冷哼:“他才不是我的兒子,老太婆我收養他,他沒良心的怎麽對待我的?我爲他織網,做飯,他還動不動就罵我老不死的.我是老不死的.我要你們這些人全都陪葬!”
空氣有一瞬間的靜止,一切似乎都真相大白.我的氣力一點一點地離開了身體,曾經相信的人是你的敵人,而你恨過的,苦苦逃避的人,竟然真心對你.
十四少爺說:“還有一個問題,三姑娘還是沒有出現.”
這時候,我看見一支槍冷冷地對準了蘇的胸膛,那個冷豔殘酷的眼神在我的眼前盛開,盛開.蘇正毫不所覺地看著我,來不及多想,我撲過去的那一瞬間,槍響了,我能聽見自己的脊背上鮮血噴湧的聲音.
又一聲槍響.一聲慘叫,小菊的手腕流著血,正用那種冷豔嫵媚的眼神看著我們.是劉爺開的槍,而小菊手裏的槍是十四少爺剛才掉在地上的.
蘇還不能消化這一切,他愣愣地問:“安妮,你怎麽了?”十四少爺大叫一聲,一腳將小菊踢翻到地上,姥姥驚慌失措地撲過去:“菊兒,我的菊兒……”
我忍住痛,卻癱軟在蘇的懷裏.十四少爺顫抖地坐在了沙發上:“你就是三姑娘.”
小菊慘澹一笑:“對,我就是三姑娘,從小就注定要活在仇恨裏的三姑娘.小時候,姥姥就叮囑我說,一定要記得,那個姓白的男人,他對我娘始亂終棄,是個薄情之人.於是12歲的時候,我給姥姥送到白公館當丫頭.安妮從小就得到那麽多人的疼愛,看著那個男人對安妮的好,我就恨在心裏.於是,我找了一個用毒的高手,買了一種毒藥,這種藥人只要適量地放在人的食物裏,她的體質就會慢慢地變弱,最終會臥床不起,以至於死去.本來這一切都非常順利,可是突然冒出來一個西方的醫生,他的藥竟然能讓安妮的毒性慢慢減弱.”
十四少爺大怒,“原來安妮一直體弱多病以至於從假山上摔下來.都是你搞的鬼.”
小菊忽然變得溫柔,“傻瓜,是我在假山的石頭上動了手腳,她沒摔死,竟然活過來卻忘記了從前發生的事,真是命大.可是漸漸地,如果說一開始害安妮是爲了報復白家的話,那後來害她就是因爲另一個人了.有好幾次,我看見白老頭子拿著我娘的玉發呆,然後偷偷地哭.後來我才知道,安妮的娘嫁給白老爺子是很突然的.因爲她的父母發現,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不得不嫁.而安妮的娘和白老爺子是很好的朋友,他聽說了以後決定幫她,於是匆匆得成了親.再尋我娘的時候,已經得到了她跳河自殺的消息.”
劉爺激動地老淚縱橫,“你的意思是,安妮,是我的女兒!”
小菊點頭,“我知道了真相以後,原諒了白老爺,或者說我爹,本來決定要離開白家的時候卻因爲一個人讓我再次陷入萬劫不復!”
小菊笑著看十四少爺,“難道你感覺不到麽?”
十四少爺臉色慘白,“小菊,怎麽會?”
“怎麽不會?本來她不喜歡你,離開了白家.我們做下人的誰都不知道她去哪了,這多好?正當我歡喜著的時候,她卻又回來了.而且是我姥姥告的秘,天下這麽多地方你們不去,偏偏去了我們家,我整天聽她做夢都叫著那個男人的名字,於是故意幫她逃走.那時候,我把安妮送我的一些值錢的首飾賣掉了,而且賣了不少錢.我買了一些手下,其中就包括小年.小年是我故意安排在安妮身邊的眼線.我把安妮帶到密室裏,故意告訴她,她的父母是被十四少爺殺死的,還要去殺他的蘇,爲的,就是讓她恨死他.然後再讓小年救走她.既然十四少爺你不愛我,我就只能讓你痛苦了.”
十四少爺說:“所以,你就派那些人暗殺了你的親爹,然後栽贓到我的身上?”
小菊一下子就哭出來,“我沒有派人殺他們,我也不知道誰殺的.”
蘇說:“難道,這裏面,除了死了的人,除了劉爺,姥姥,三姑娘,十四少爺,我,還有別的人?”
門外突然響起了鼓掌的聲音,他哈哈大笑:“精彩啊,看來我派人殺了白振華一家,真的是殺對了.”
十四少爺吃了一驚,“將軍?”
“十四賢侄,我早就想滅了白家,因爲他不肯爲軍隊捐錢,卻大把大把得砸上街頭的叫花子身上,得罪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將軍匝匝嘴巴,一副憐惜的模樣.“可惜了安妮小姐一大好佳人,就這麽香消玉隕了.”
我的血已經把蘇的綠色的軍裝染透了,像是綠色的草地上開的大朵大朵的玫瑰花.他抱緊我,“安妮,你不能死.”
十四少爺呆在一邊,劉爺已經老淚縱橫.我終於感覺輕鬆了,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溫度一寸寸離開我的身體,我說:“蘇,我本來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但是遇見了你,這就是最大的意義了.”
然後,我閉上了眼睛,這個世界離我越來越遠.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