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恆久之地
野貓
「那麼說，薩雷是來自東北面的瓦克山谷？」
「那不是屬於菲爾皇室的雅奴特洛領地嗎？」
阿諾聽到艾妮爾提到這個並不陌生的名字，腦海裏立刻閃過艾紗的影像，那個
到目前為止在他心裏的唯一一個至友。
「哼﹗對我們矮人來說瓦克就等於是我們的國土﹗原本我們從來互不相干的，
突然卻受到了人類的侵入…」
「為什麼？」
「我哪知道﹗事情一定有蹊蹺，我必須趕快到奧多利堤要求協助…我們的族人
敵不過龍的攻擊而快要撐不住了﹗」
「龍？﹗」
阿諾和艾妮爾異口同聲的發出驚訝的叫聲。
對阿諾來說龍幾乎就不存在於他的生活裏。而艾妮爾雖知道龍的存在，但也略
有所聞龍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全部沉睡於整片大陸的各地，包括奧特米伊亞領
土以外的地方，也包括那個魔物聚居的地方──沒日之端。
「龍怎麼會毫無先兆的甦醒過來了呢？」
「肯定是那班崇尚古代魔法的魔導師喚醒牠們的，但原因和目的，以及為啥要
襲擊我族就真的搞不懂了﹗反正現在我得趕緊到奧多利堤去﹗」
好幾次阿諾都想提起勇氣想說出自己的來歷，但這種衝動最終都被他的理性壓
下去了。艾妮爾也像是察覺到這一點，但她不明白阿諾總把話吞進肚子裏。
然後，薩雷就挺直身子站了起來，大家都意會到他的意思。
「現在就要出發了嗎？可是你的傷…」
「這點兒傷不打緊…」
薩雷的話在他注視到阿諾腰間的配劍的同時頓住了。
「小子，你的劍打造得蠻精細的嘛，身手如何？」
「還好。」
阿諾口裏雖然這麼說，但對於不能學習魔法，也無法學習魔法的阿諾來說，最
引以為榮的就是他的劍術。而他說話時還不忙小心翼翼的把那個代表著皇室的
紋章遮蓋起來。
「要不要來較量一下？」
「別胡鬧了﹗你的傷還沒有好耶﹗況且，妖精不容許粗暴行為的﹗」
「小姑娘﹗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況且我傷的是左手，並不會影響到我的﹗若
果妳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場面的話，大可以回去你們的地頭──那個不讓任何外
人進入，也不用理會外頭的人是生是死的世外桃源﹗」
艾妮爾求助似地看著阿諾，可惜並沒有得到阿諾的和應，結果艾妮爾氣壞了，
她一個轉身就消失在他們兩面前。
阿諾此時想要叫住她也來不及了，只見薩雷氣定神閒地瞄了瞄上空。
「不用替她擔心啦，她跑到上面去罷了。」
阿諾的視線也跟著往上，只見天空被高聳的大樹所遮蔽，陽光隱約從縫隙中滲
漏進來。薩雷的意思是說艾妮爾跑到樹上去了嗎？
「來吧，到那邊去，讓我看看你這小子的劍法吧﹗」
在薩雷的催促下，阿諾也只好把注意力從樹上移到前方，跟著薩雷的步伐往前
走了一小段路，找了個較寬敞的空間。
兩人之間距離大約有一公尺，他們面對著面，薩雷的武器沒有護套，所以只要
一罷架勢就隨時都可以攻擊了；而阿諾也已把配劍舉在跟前，作好準備了。
說時遲那時快，薩雷出手了。身為矮人，他的體格也算得上是有份量的，卻沒
想到移動的速度會那麼迅速，至少阿諾是這麼認為。
阿諾好不容易接了兩、三下招，深深的再一次感歎對方的力氣時，也不忘趁著
這個空檔反擊，第一下被薩雷輕易閃開後，阿諾正要給他下一擊時，卻被突如
其來的一擊…應該是…一腳拌到了﹗
「這樣太奸詐了﹗」
「兵不厭詐啊，小子﹗」
薩雷走到阿諾身旁伸出手把他拉起來，又說道﹕
「你的基礎打得不錯，不過差點力度以及經驗﹗沒有實戰過吧？」
「啊、嗯。」
阿諾當然沒有實戰的經驗了，在這一天之前，他都安然地在王都的帕勒尼西爾
城堡裏被保護得無微不致。
「真是幸福啊﹗」
阿諾聽到薩雷語重深長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有股刺痛的感覺。
(活在那樣的環境下，算得上是幸福嗎？)
此時，被剛才氣得暴跳如雷的艾妮爾，，現在已經平伏許多了。她站在樹影婆
娑的樹枝上，因為這棵樹不算太高，所以她的視野也沒有很曠闊，眼底所及的
也不過是綠葉以及枝椏。
看著這個景像，嘴裏忽然吐了一句﹕
「爸爸和媽媽現在在做什麼呢？」
可是不一秒鐘的時間，她又立刻自責地說著﹕
「真是的﹗難得等到這個期待已久的機會走到邃以外﹗現在只有向前進了﹗」
然後她又突然彷似看著某處般盯著遠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喃喃地說著﹕
「森林以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地方呢？」
正在她想得入神的時候，突然間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擦過她纖細的身體，這種
不寒而栗的感覺，立刻喚起了她敏銳的警覺性。
(不好了﹗)
艾妮爾立刻從樹上跳下來，尋找著剛剛分別的薩雷和阿諾。
「這次可是給你實戰的好機會了，小子﹗」
阿諾還沒有來得及弄懂情況，身後就轉出了幾聲奇怪的吼哮，阿諾認出那是人
們稱之為群角的魔物。
群角是一種群居的魔獸，所以在薩雷和阿諾面前當然不只一隻而已。所幸的
是，數量也沒有字眼上那麼多，大概只有五、六頭。
「這個數量沒有問題的﹗上吧，小子﹗」
阿諾回應著薩雷的話點了點頭，在薩雷的指導下，順利的循著群角們的弱點─
─腹部刺進了牠們的要害，沒有費掉多大的功夫就把眼前的敵人全滅了。
阿諾還沒有來得及享受他這場勝利，就被薩雷在背後猛然一推。阿諾感覺到薩
雷整個身體壓倒在他身上。
而同時間，正好有一道「風」飛快的從阿諾他們頭上閃過，撞倒在前方的樹
幹，在地上翻滾了兩圈，安然著地後清晰的聽到牠的咆哮聲。
「這次糟了，來了頭難纏的怪物﹗小子，小心別亂動﹗牠的視力不好，但聽覺
很敏銳，速度也難以想像的快﹗要趁牠不為意時給牠致命一擊﹗」
此時，阿諾想起了從書本裏看這這隻在薩雷口中稱之為難纏的怪物的名字，牠
是一種叫野馬戈的山貓般的魔物，牠的眼睛是那麼的烔烔有神，視力卻一點都
不好。
他們伏在地上好一會兒，而野馬戈也死死的盯著阿諾他們所在的位置，只是牠
不確定那麼到底有沒有東西在，他們兩方都在靜待機會。
野馬戈終於也忍受不了在旁邊剛被阿諾打倒的群角氣味所吸引，轉身慢慢步向
躺下的群角旁邊，大口大口的品嚐那本來就屬於牠的午餐。
「小子﹗」
在薩雷的一聲令下，他們兩人都毅然衝向正在進餐的野馬戈，薩雷速度稍快，
先上前給野馬戈一擊，可惜砍了個空。
牠一躍就跳出了兩人的視線，當他們再次發現牠的蹤影的時候，已經是千鈞一
髮的時候了。
野馬戈正要從上空撲向阿諾，阿諾看著牠的突襲，雖然耳邊聽到薩雷用力的斥
喝他快閃避，可是雙腳卻不聽使喚，在完全沒有餘暇思考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的情況下，一切都像是停頓了般…就連野馬戈也像是懸在半空中般停止了。
不消一剎那的時間，跳在半空的野馬戈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似的一下子往後
倒。阿諾回過神來才發現，野馬戈是被樹藤拉扯著的，而樹藤的末端站著一個
人影，那是艾妮爾。
她氣喘吁吁的癱坐在那邊。不等阿諾作出任何反應，薩雷就趕緊提醒阿諾這是
個大好機會。他們兩人合力把野馬戈打倒了，樹藤也在那瞬間往源頭消失了。
阿諾也順著樹藤消失的方向跑去，來到艾妮爾身旁，還沒說到半句話艾妮爾就
破口大罵了。
「阿諾這個大笨蛋﹗明知道群角是野貓的獵物還插手﹗這樣做很明顯會惹毛牠
的啊﹗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怪物的可怕啊？如果剛才我沒有及時抓住牠的話，阿
諾可能已經…」
艾妮爾說不下去了，只顧握著拳頭一下比一下沒力氣的揍在阿諾的胸膛上，此
時，她的淚水已經潸潸流下。
「啊、對不起。」
「這是我的錯，對不起啦，小姑娘，不要哭了，妳這樣子有損妖精的形象
啦﹗」
「別把我當小孩子﹗我已經長大了﹗」
從原地走過來的薩雷邊說邊拍著艾妮爾頂著絲絲金髪的小腦袋。
儘管艾妮爾試著盡可能的收拾好心情，但每當她被別人這樣「哄」時，她總是
覺得自己像是被看待成三歲小孩般，一時之間又吐出了那樣的話。只見薩雷深
深的吐了一口氣。
「妳還太年輕了。」
晚上，他們三人圍著小火堆休息。艾妮爾哭累了，一下躺便睡著了，阿諾和薩
雷都各自背靠樹幹，看似正在休息的阿諾，重新調整了坐姿，此時他注意到坐
在對面的薩雷手裏拿著小刀和木塊正刻著什麼似的。
「你不休息沒關係嗎？」
「沒關係，反倒是你啦，小子﹗死裏逃生感受不淺吧？」
「啊，那個時候整個世界形同在我面前消失掉，腦內一片空白，什麼必須、不
得不去做的事，全都忘掉了。」
「抱歉，是我判斷錯誤，看到數目那麼少的群角就掉以輕心，完全沒有想到這
是被野馬戈追趕而逃掉的獵物。」
「你不用自責，錯的不只是你。正如你所說，我是個新手，知識不足是最大的
弊病。」
「有這樣的自覺已經不錯了﹗真正的強者不單只是擁有力量，還必須具備智慧
才行啊﹗」
「沒想到森林是那麼的危險的，在今天之前我還滿心覺得森林是個多麼悠閒自
在的地方。」
「…大概是龍被喚醒的關係，連帶周遭不常見的魔物都突然變得活躍了。」
這是由於阿諾之前在邃裏待過，邃所給他的感覺。他全然把那裏的印象套進整
片森林了。當然，從此以後他也不會再做這麼愚蠢的事了。
「不單止森林裏頭到處危機四伏，就邊整個世界都充滿了危機。就連那個你每
天安然過活的家鄉，也會突然間發生戰亂…真是不能安於逸樂啊﹗」
阿諾聽著這段語重深長的話，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注意力落在薩雷一直在手
裏雕刻著的小木塊。
「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起不來，妖精小姐又得大吵大鬧了﹗」
阿諾對著薩雷為此付之一笑，便閉上眼睛休息了。
「薩雷，從這裏走到奧多利堤要花多少的時間？」
艾妮爾此時心裏有一個唸頭﹕阿諾想家了嗎？
「天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離開瓦克山谷那麼遠…」
「抱歉…」
看到阿諾莫名其妙的說出這句話，薩雷眉頭一揚，等著阿諾把話說清楚。阿諾
也注意到薩雷的表情，勉強把話說下去了。
「抱歉…在這種時候沒有幫上任何忙…我指山谷被襲擊的事。」
因為薩雷全然不知道阿諾的事，所以他一時之間沒辦法聽出阿諾話中的意思。
「沒關係，你不是也有必須完成的事等著你嗎？對啦，小子﹗你叫阿諾吧？鍚
烈斯特皇室下落不明的王子也是叫這個名字嘛﹗話說回來，失去音訊都快一個
月了。」
艾妮爾聽著這段話時，真想衝口便說出阿諾的身分，但卻被阿諾的叫喊止住
了，連同薩雷也差點沒被嚇一跳。
「一個月？」
「啊，快一個月了，這個消息是我在進入森林之前，在一個小村落打聽到
的。」
「可是，我才在邃裏過了不到三天而已﹗」
阿諾說是疑惑地望著艾妮爾，只見艾妮爾理所當然的回應他一句是，根本沒有
把情況說明好。
「哦吔，小子你進入過邃嗎？虧你還能安然的站在這裏﹗不過也難怪…身邊竟
會跟著一向深居的妖精…你問她她也不會知道的，妖精最沒有時間觀念的
了﹗」
薩雷說時又轉向艾妮爾，使得艾妮爾也有點困惑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還記得進入邃是什麼時候嗎？」
阿諾記得卡斯維曾經說過他是在生日慶典翌日被發現在邃外的，於是他也如實
回答。
「嗯，那麼從那天起，你在邃裏像是只過了三天，但在外頭世界其實已經過了
差不多一個月了，小子。」
「怎麼可能？」
阿諾再一次希望得到唯一跟他從邃裏走出來的艾妮爾的和應，卻只聽見她也恍
然大悟的說道﹕
「原來會這樣啊？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呢﹗」
(真為以後的旅程感到擔心…)
「總之，我得趕路了﹗後會有期了，阿諾﹗森林的妖精﹗」
「薩雷﹗要活著啊﹗」
「嗯。彼此彼此啦。」
被阿諾從後叫住的薩雷，揮了揮手再次前進了。
「為什麼就不好好記著我的名字啊﹗」
「好了，艾妮爾，我們也該上路了﹗我也得盡快完成這趟旅程，不能再怠慢
了。」
(當我這個咀咒般的束縳解除後，我一定會以阿諾‧鍚烈斯特的身分盡全力幫助
你的，薩雷﹗)
看著薩雷遠去的背影，阿諾心中默默許下了這個承諾。
薩雷、阿諾和艾妮爾也各自繼續他們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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