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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12 23:38:03| 人氣27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明天的月台,你還在不在~阿康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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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仔大肚驚風篩,阿娘仔大肚驚人知,倒手掠衫掩肚臍,正手拽君擱再來,甘蔗好吃頭硬硬,茶店仔查某尚無情,一千兩千提去用,招伊散步喊喝無閒……。」

 

日正當中,石板被曬的發燙,村民大多還在休息,幾近空蕩的廟前大庭,空氣中卻傳來歌聲迴蕩,同時,還有弦音伴奏,飄揚著乾淨與寬宏的曲弦樂聲。

 

中午時分,廟口稀稀落落,長壽伯拖著木屐叩叩脆響,慢慢走近芒果樹,依然習慣性的,嘴上叨著未點燃的煙,看似一如往常,但今天的長壽伯,看來卻有點不一樣,向來總是兩手空空的他,今天左手拿著兩個大碗,碗裡手指扣著兩隻湯匙,右手提著茶壺,在樹邊平台擺好之後,揚起頭來,扯開嗓子對著保生殿屋頂大喊。

 

「喂,空仔啊,日頭赤燄燄,甭咧哭爸哭母,落來歇睏呷涼啦。」

 

長壽伯話語方落,天上歌聲為之停頓,廟庭石板驟然浮現一小塊黑影,保生殿屋宇瓦沿上,微微探出一顆頭來,一張黝黑的臉,頂著半灰半白的髮絲,朝向長壽伯吆喊:「好啦好啦,長壽仔喔,你今哪是傳啥好料。」

 

長壽伯手一揮,大聲回話說著:「啊囉嗦啦,你落來著知。」

 

在屋上說話的人,正是長壽伯口中的空仔,康福祥。

 

康福祥出身戲班世家,自小跟著戲班跑遍各大廟宇,卻未繼承家業,反倒是迷上了廟堂的交趾陶工藝,國小畢業後開始拜師學藝,十七歲那年青出於藍,開始打出名號,成為地方上的交趾燒少年師,直至四十歲時,因為年事漸高難耐燒陶高溫,轉而將重心放在事廟宇修補工作,燒陶日益減少,雖然康福祥沒有留在戲班,但說學逗唱底子依舊,因此出門總會背著一把父親留下的老三弦,在工作時彈唱自娛,久而久之,鄰近幾個鄉鎮,都稱他為阿康師,當然,除了長壽伯之外。

 

阿康師拎起工具箱,將三弦斜背在後,靈活的腳步,如履平地般無視尖稜屋脊,穿過諸神龍鳳,拔腿大跨步,幾個起落之後,俐落的身手已經攀下角落人字竹梯,一溜煙的走到芒果樹下,開始忙碌的安置工具箱與三弦,邊動作邊問:「今哪是啥大日子,你長壽仔价呢好心,擱會傳涼仔來乎我喝。」

 

長壽伯沒有抬頭,提起茶壺斟碗,嘴上喃喃的說著:「毋是我啦,是恁春桃驚你得砂,叫我扞綠豆湯來啦!」

 

阿康師一聽,滿臉得意神情,下巴抬的猛高,搖頭晃腦的說:「我著知喔,這箍柴柄驚我熱著,專工煮綠豆湯來佮恁爸體貼。」

 

長壽伯忽然愣住,提壺的手懸在半空靜止不動,睜大雙眼盯著阿康師。

 

「柴柄?你敢講我毋敢聽喔,你這標準的大丈夫,抑毋是豬狗牛,好膽當恁春桃面頭前,講兩句啊來聽欸。」

 

阿康師除了一身技藝遠近馳名,就連懼內性格也是威名遠播,其實這並不能怪他窩囊,因為人稱阿康嫂的張廖春桃,乃是出自西螺七嵌張廖家族,據說阿康嫂的父親,年輕時可以用手指刺穿椰子,有父如此,做女兒的又怎會是弱者,因此阿康師對於太座的種種敬畏,自是理所當然,可是身為堂堂五尺之軀,怎可默不吭聲,吞下這般羞辱,即便不敢否認,也該出言反擊。

 

「安怎,老孤窟看人家庭美滿目眶赤?歸去你嘛去娶一個老伴,免來怨妒人三頓燒。」

 

此話正中痛處,長壽伯拉拔孫子長大,兩人相依為命,家中沒有女人打理,所有事情自己一手包辦,以他的年紀來說,確實是個甜蜜又沉重的負擔,雖然這些年來也想過找個老伴,只是孫子不習慣外人入住這個家,續弦一事只好作罷。

 

一閃而過的黯然神色,是內心不願被發現的脆弱,抽出即將被解剖的思緒,趕緊轉移話題。碗斟八分滿,長壽伯放下茶壺,將手邊散落的棋子堆到面前,語帶挑釁的說著:「痟話講歸堆,恁爸才毋愛佮你痟參落,好敢擱來戰一盤啥款?」

 

阿康師爽快的回應著:「來啊,誰驚你!」

 

平台上畫著工整交錯的直線,楚河漢界切出雙邊勢不兩立的劍拔弩張,線條譜出的方城,是兩位老頑童鬥嘴之外的另一個戰場,兩人熟練的擺定棋位,三十二顆木刻圓棋,幾乎在同一時間就位。長壽伯食指一按,嘴上說著:「老規矩,恁爸黑的先走。」說話同時已將黑卒往前推。

 

長壽伯出卒,阿康師也跟著反方向出兵,嘴上還喃喃唸著:「換我,兵三進五,我小兵向前衝,搬山過海浪,一去不回頭,立志擒番王。」

 

長壽伯側著臉,斜眼瞄向阿康師說:「哼,作戲仔三字不離本行,一隻嘴戲文旋旋唸,你甘攏袂累?驚某是恁這口灶的代誌,連行棋攏學我的棋步,實在有影沒志氣。」話說完抓起黑馬,直日左出用力一拍,發出清脆的聲響。

 

阿康師不肯示弱,紅炮平移至中線,又繼續唸著:「烏白講,你的步數攏全王碌仔步,有啥好學,炮二平五,大炮鎮壓城中守,俥傌護法左右手,炸你片甲全不留,長壽嘛會變夭壽。」

 

被罵夭壽,長壽伯心頭一陣不快,依樣畫葫蘆,也跟著唸起四句連。

 

「你空仔有影作戲空,行棋當作是喊玲瓏,開嘴闔嘴全戲文,歸去改途去作師公。」

 

隨著時間流逝,雙方棋子數愈來愈少,也該是分出勝負的時候,突然間阿康師逮到機會,紅俥長驅直下,停在九宮格外與黑將相對望,一喊大聲:「軍啦,這聲你死棋啊!」

 

一時大意,竟讓紅俥直闖門戶,黑將位在左中位,往上有傌,向下又有炮,看來似乎已經無路可走,長壽伯皺起眉頭,手托下巴正苦思良策,可是阿康師卻是幸災樂禍的笑著。

 

「無救啊啦,乎你想佮日頭落山嘛想無步,我看得來請眾神明來幫你鬥想。」

 

阿康師說著說著,攬過身旁三弦斜靠大腿上,叮叮咚咚的彈了起來。

 

「俺啊公啊對阮啊有啊交啊待呀,叫啊阮啊欲請眾啊仙來啊拜啊,咿呀囉喔喔喔,第啊一啊欲請孫啊悟啊空喔,第啊二啊欲請豬啊八戒,第三啊欲請,李哪吒來喔,奉請眾神來掠長壽仔這隻死老猴,猴頭剁來拜天公祖,猴毛挽來做花箍,猴肉煎煎炒炒仔來圍爐,猴皮剝來繃皮鼓,猴骨拆來撞大鑼……。」

 

長壽伯想破腦袋還想不出解法,見阿康師得意忘形的彈唱,一肚子火氣漸漸升起,瞇起眼睛,冷冷的望著阿康師說:「叫你改途做師公,你煞真正來佮我唱牽亡,啊好,恁爸佮你配。」話說完抓起黑將,竟然跳出九宮格把紅俥給吃了。

 

阿康師見狀,登時停下彈唱,激動的指著長壽伯說:「喂,你,你的黑軍哪會跑出來?」

 

長壽伯點了一根煙,故作輕鬆的說:「是你沒知識啦,這叫做御駕親征,本將軍親自出馬,帶領百萬大軍來一決死戰。」

 

好個御駕親征,阿康師二話不說,抓起紅相跨過楚河漢界吃掉黑包,這回可輪到長壽伯抗議了。

 

「欸,亂亂來,你的象哪會飛過河?」

 

阿康師雙手抱胸,臉別過一旁,腳下抖啊抖的說著:「哼,你才咧沒知識,象當然會過河,你活佮頭毛嘴鬚白,甘沒看大象泅水嗎?」

 

「欲泅水是某,安呢我嘛來泅!」

 

長壽伯話說完,伸手做出游泳的樣子,然後雙手往棋盤一貼,一陣霹靂啪啦聲響,三兩下就將整個棋面打亂,這場棋鬥,看來是沒有結果了,兩個老頑童,十年棋鬥不下千次,卻不曾真正下完一盤棋,因為每次只要到了勝負關鍵,其中一人就會耍賴,連和局的機會都沒有。

 

「長壽仔你輸袂起啦,恁爸毋欲睬你,綠豆湯還我啦」

 

難得就要分出勝負卻被攪亂,阿康師一氣之下,搶過長壽伯手上的碗,大口將綠豆湯喝完。

 

手上的碗被搶走,長壽伯拉高音量的說著:「哎咦!你雞仔腸鳥仔肚,綠豆湯是恁春桃叫我帶來,伊講欲乎咱兩人作伙喝啦,不爽去佮伊講,看你敢抑是毋敢。」

 

每位怕老婆的人,非但沒有一個會承認,也不願被人當面數落,這男人尊嚴的捍衛,更勝於生死大事,為了展現男子氣慨,阿康師決定以強硬措詞來明志。

 

「哼,哪有啥毋敢,我轉去會佮伊交待,以後綠豆湯沒你的份,若是講袂聽,恁爸得一腳踹乎伊黏底壁頂,某是用錢去娶,大餅提來換,伊若假痟番吱嘎,恁爸得休妻,擱兼呸涎。」

 

阿康師唸的振振有詞,休妻二字說的特別用力,句末還比了一個劍指收尾,指尖遙遙向天。

 

面對豪情宣言,長壽伯沒有出言相譏,反倒是露出一臉奸笑表情,隨即阿康師身後出現雷霆一吼。

 

「空仔你講啥!」

 

這個世界上,除了長壽伯之外,如果還有人會叫阿康師空仔,那想必是……

 

 

台長: 北極駱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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