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問出了大家的疑惑，當然，這樣的疑惑，也是這種公司最怕面對的問題，不過，副總既為副總，在詐騙圈中闖蕩多年，自不是省油的燈，小狀況還難不倒他。
「這個部份大家不用擔心，因為今天才第一天，只是先讓各位瞭解公司概況，接下來的日子裡，會依每個人的學經歷，還有興趣做分發。」說了等於沒說的一段話，關於公司的組織架構，還是沒提到。
沒有人繼續發問，時間也逼近中午，副總立即宣佈下課，等待下午一點半後再度開講，枯燥乏味，有種度『分』如年的感覺，在附近快餐店閒坐到一點二十分，再度回到公司，不知是其他人尚未用餐完畢，還是已經不再返回，總覺得人潮少了許多，陸陸續續，又看見不少人拎起包包離開，想必已經視破公司的技倆，而同樣場景的另一角落，仍有許多不怕死、又走不知路的年輕男女前來應徵，正趴在桌前專注的填寫履歷，至於我，無論多少人來人往，依然不為所動，期待下一場戲碼的上演。
無所是事，看著窗外風景，撐過難熬的十分鐘，我又回到會議室裡，上百人的熱絡場面已經消失，現場剩下七十人不到，一位消瘦斯文的年輕人，踏上講台後，就毫不留情的開罵。
「剛剛我看到很多人離開，我不會介意，也不打算留他們，因為這是他們不懂珍惜，不願把握機會，現在年輕人怕吃苦，喜歡穿的漂漂亮亮做些輕鬆工作，領著微薄薪水，對於自己的未來得過且過，這種不求上進的年輕人，公司不需要。」
有點好笑又矛盾的開場白，喜歡穿的漂漂亮亮做些輕鬆工作，領著微薄薪水，不正是剛才副總口說所中的行政人員嗎？原來公司招募的新進員工，都是一些不求上進的年輕人呀！
接下來，這位自稱姓秦的協理，開始講了一些人生大道、與積極奮發的內容，這些訓話很適合業務人員，不過，剛才副總不是才說過嗎？我們都是未來的行政人員，會不會秦協理是搞錯了？看著秦協理口沫橫飛，我已經開始懷疑，台上這位秦協理，是不是秦假仙的化身，怎麼沒把蔭屍人與業途靈一起帶來，就憑他這種三寸不爛的口舌，應該上媒體當起銷售專家，享受名利收雙才是，窩在這邊跟詐騙集團瞎搞，未免太糟蹋了這般人才。
秦協理自稱退伍兩年，已經擁有上億身價，從臉上看來，是個二十幾歲的臉龐沒錯，但是關於上億身價，所謂之上億，是精蟲數量吧？我實在無從查證這個上億，究竟是新台幣，還是他體內的精蟲數，於是繼續看著秦協理的表演，秦協理說他學生時代參加傳銷，賺到人生第一桶金，進而投資股票與基金略有小成，再進階投資房地產，如今光是名下房地產，總價已經超過六千萬市值，這都是他把握人生每一次機會，不斷努力的成果。
很令人羨慕的場面話，如果真是如此，他該在二十幾歲時就好好享福了，又何必來此？而且，從他口中的經歷看來，講白些，他並沒有在公司行號上班過，可稱的上是全職的自由業ＳＯＨＯ，說的更難聽點，他只是個投機份子，從傳銷業起家，賺了錢就跑，也沒在傳銷業深根發展，年紀與經歷的不足，要如何帶領這一票上班族，還真令人懷疑，不過，秦協理實在是幽默風趣，現場笑聲不斷，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到了三點。九十分鐘的上課內容，關於公司介紹完全沒提到，在秦協理開金口說出下課同時，也宣告了直接下班，明天再來。
明天，還會再來嗎？問問自己這個問題，暫時沒有答案，但我知道，中午已經走了一批人，明天將有更多人消失，但是應徵動作持續中，明天還有許多人，被騙進會議室上課。
夜晚，睡前猶豫了一下，是該享受難得假日，還是要繼續去新莊當『探子』，沒有佳人相陪，沒有好友相約，好吧，調整手機鬧鐘，明天，再當一次『探子』。
早上九點，一踏進公司，人場又比昨天更熱鬧，雖然昨天的『同事們』只剩下三十多人，但是新進人員黑壓壓一片，幾乎將公司塞滿，不過混亂的場面並沒有持續多久，我們這些只相差一天的新舊同仁們，又魚貫的被趕進會議室上課。
這回台上的授課者，換成了賴主任，也就是當面試時那位黑色套裝女。
「各位同仁大家早安，今天來了很多新同仁，所以昨天的課程來不及參與，個人是覺得非常可惜，如果繼續公司的課程，我怕新同事會趕不上進度，所以，我們這堂課就讓大家輕鬆一下，一起來玩個遊戲。」
依此說法，這家公司沒什麼課可上了，昨天只有大澎灣說了等於沒說的簡短介紹，還有那位酷似秦假仙的唬爛協理，根本就沒上到什麼課程，如果說以這種爛課程的內容，還會擔心新同仁趕不上進度，那麼，這家公司還真的沒什麼課程可言。
賴主任所謂的遊戲，不過是搞些無聊幼稚的心理測驗，看她手裡拿著一本小冊子，唸完題目就開始問：選Ａ的人舉手，選Ｂ的人舉手，選Ｃ的人舉手……急著把同事們歸類劃等份，這種東西美其名叫做心理測驗，實際上，也不過是一些自以為是的人，設計了幾個選項，然後，再用自己的個人觀點，將參與選擇的人扣上帽子，於是，經過或然率的組合排列，碰巧說中，那就是準，沒說中，就當成參考，說來說去都是出題者的卯贏無卯輸。所以，當大家興高采烈配合演出的同時，我實在沒興趣跟著瞎起鬨，幾個遊戲下來，我像是一名安靜的旁觀者，不曾舉過手。
無聊遊戲終於結束，這時胖胖副總走了進來，手上還提著一件有點熟悉的東西，沒錯，正是昨天介紹大澎灣的澎湖掛圖與捲軸，看來副總又要來場虛擬實境的大澎灣計劃。
兩人簡單讀交頭接耳說了幾句之後，陳副總指示賴主任，將我們這群昨日餘孽，帶進一個小型會議室裡。於是，三十多人浩浩蕩蕩，跟在賴主任的屁股後面走著，再次張望掃視辦公室全貌，只有桌椅，沒有電腦、印影機、傳真機、公文櫃等ＯＡ設備，就連電話也不是分機功能的款式，只是中華電信所配置的簡易型按鍵式電話，而且只有兩支，光憑眼前的景象，就要我把這地方視同公司看待，說服力實在是嚴重不足，所以，我不打算再跟著人群列隊往下走，一轉身，邁開大步離開，我的探子行動，也終告結束。
耗費一天半的時間，對於台茂仍然一無所悉，但要說毫無收穫也不盡然，至少，這一天半的日子裡，我又認識了一種職場詐騙的手法，現在已經是民國九十七年，相距六年的時間，博奕條款依然難產，澎湖也沒聽說過什麼大澎灣，倒是屏東有個大鵬灣，而當年的台茂是否還存在，我也沒那麼多閒情去探查，不過，查了一下網路，以台茂為寶號的企業還真不少，但我相信絕大多數的台茂，都是正派經營的合法業者，除此之外，除了這家台茂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