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法到達的終點
睡夢間一直聽見手機的聲響,眼前閃過錯綜的畫面,一下按著手機打著簡訊,一下出現小蒨的身影,討論著,從苗栗到台南是八點出門,為什麼從苗栗到台中,也需要到九點就出門,台中,不是在苗栗的隔壁而已嗎?已經不是要翻山越嶺到金山上去了啊!所有的畫面都在起床後消失,乖乖起床打理自己。
搭上小蒨的車,絲絲細雨打在車窗上,小蒨的車沒有絲毫遲疑的行駛著。走在連結高速公路的快速道路上,明明都還沒離開苗栗,天卻變亮,露出了淡淡的藍色,地出現的是一整片的灰,整片的黑已經隨著車速被遠遠的拋到後頭。打了通電話回家,爸爸大笑,因為,家門前仍是飄著細雨呢!
哎,要不是這場雨,我應該是在朱銘美術館的路上吧!
和「熟女團」們跑遍整個台灣西部,每一次在選放空地點時,朱銘美術館沒有一次不入選,但每一次都落選。十月初,得知秋芳老師去了一趟朱銘,連忙翻了翻記事本,敲定日期,正巧看到日期旁的記號,連人選也敲定,開始在msn上倒數到朱銘的日子,逢人就說:「我要去朱銘美術館喔!」計劃著要在美術館開門的下一分鐘就站在館內,在關門的前一分鐘才坐在車內。
隨著倒數的天氣不只變涼、變冷,還變溼。每次從苗栗出門,看著藍天、白雲,穿上浮在身上的金衣,我都相信,好天氣會到臨,可是隨著火車愈往北,到新竹時,藍天不見,白雲變灰雲,金衣變國王的新衣;到了中壢,暗暗的天,給了一件雨衣,偏偏,我就是相信,要到金山那天,一定會是無雨的好天氣。
預定日期的前一天,出門時,還可以走在陽光鋪滿的道路上,才一天的時間,晚上從新竹要搭車時,細雨已經無法讓人在路上駐足,打了通電話給秋芳老師,又得知,中壢的雨,整日不停,我只能相信,計劃有變。
才掛上秋芳老師的電話,小蒨的名字馬上在手機螢幕上出現。她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握著滑鼠查天氣情況,一下就決定,台中,天氣好,工作太忙,要適時運動,拍定「東豐綠廊」騎腳踏車,朱銘美術館繼續……「落選」。
二、輕鬆抵達的起點
抬頭一看,天啊!是藍天耶,還有金黃色的陽光,最重要的是,自行車道上,就算閉著眼睛騎車,也不會有人被撞到。
「梁,小,瑋,妳給我正常一點!」打聽好單車租金的小蒨,聽到我的碎碎唸,我雙子座的「不認真」已經違反了她處女座的「認真」。
非假日出來玩就是有個好處,不用人擠人,什麼事都可以慢慢來,連呼吸都變得可以吸得比平常還多,而且還有非假日的折扣,小蒨打聽到,今天七折,而且不限時間喔!
我們各自選車,說是「選車」不過,我個人偏好「第一印象」,什麼椅墊好不好坐,輪胎的氣是不是飽滿,我都看不見,我只知道,坐椅不能太低。幾年前第一次到東豐綠廊騎車時,就是選了台座椅太低又太老舊,無法調高度的協力車,騎不到終點就回頭,回程時開車又遇到塞車,隔天只能想念正常走路的舒適感,躺在床上打電話給Angle,告知連床都下不了,沒辦法一起吃飯了。
腦海中幻想著,坐在單車上,騎著車,腳可以完全「伸直」,有足夠的空間伸展,請老闆幫我調椅墊:「老闆,我要高一點!」
老闆調了個高度,雖然要努力的踮起腳尖帶著微微的跳動才上得了車,可是完全符合我「伸直」的願望,心想,這次騎完應該可以走路了吧,而且明天還要走路去上課呢!我一臉欣喜,老闆卻不想違逆他的專業:「我想,妳還是調低一點好了,這樣太高了啦!」這老闆自顧的把椅墊調低,再叫我試一次,這一次,我只要稍稍踮腳,就能坐上單車。老闆說:「這樣比較剛好。」然後就轉身離開找小蒨,不理我了。
「只做對的事!!」這幾個大字出現在我的腦海裡,讓我想起在中壢教室的小君主任……
在我「想念」著小君主任的同時,老闆在和小蒨「算帳」。
「你們要一起付還是分開付?」
「一起。」小蒨邊回答邊拿出錢包。沒想到老闆說:「那就等一下啊!不是還有人還沒來,你們不是還有一台遊覽車的人嗎?」
咦?遊覽車?原來,在我們之前來了另一台車「探路」加「預約」,預約人數是:兩台轎車一台遊覽車之後會到。我們在他「之後」到,又是轎車,所以,老闆把我們劃分成同批人,七折的優待不是因為非假日,是因為「團購優惠」。
面對一個「只做對的事」的老闆,發現我們不是「你們」中的「們」,還是收了我們原價,不過多送了我們兩瓶水呢!
三、記憶交叉點
掛著跟廠長借來的高級相機,假裝自己是出來取景的攝影師,我,騎著單車,上路了。
雖然我的拍照不是太好(哎呀,糟糕,被秋芳老師看到,又要說我自我催眠了),可是我自己覺得拍照是一場好玩的遊戲,走路時可以邊走邊拍,拍出走動的感覺,騎車時也可以邊騎邊拍。小蒨和我就這樣你拍我,我拍你的,拍到只要到東豐綠廊大家都會停留的「景點」-「扶輪社100週年」的紀念列車。
我們在車上、車下拍過來拍過去,連小小的列車「玄關」(列車連接的地方要稱什麼?)都可以拍上許久,在車廂休息打發時間的叔叔阿姨見到,還隔空喊著:「那邊拍不好看啦,要拍進車廂,長長的才漂亮啦!」
雙子座的天使露出笑容:「好啊!好啊!等一下就拍!」
雙子座的惡魔挑著眉毛:「我也想這樣拍啊,可是你們都坐不同邊,又要講話,拍過去,全入了鏡頭,那多奇怪啊!」
天使拍拍惡魔的肩:「不怕不怕,就那寫『真』嘛,有路人才叫真啊!」
在看完明朝那些事兒時,我曾經得到一個結論:「不讀書也想成功就要會忽悠,而且是聰明的忽悠;也要夠堅持,堅持沒有底限的壞。通常,我們很難沒有底限壞下去,也很難不讀書,所以,還是乖乖讀書!」
我的惡魔雖然沒讀什麼書,可是,也沒辦法沒底限壞下去,所以一下就被天使說服了,把相機交給小蒨,走入車廂,請小蒨幫我拍出探頭出來偷看的「俏皮」模樣。看著小蒨拍出的照片,發現這些熱情的叔叔阿姨是專業級的「路人」,因為,照片中完全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掛在椅背上的衣物,更讓看照片的我就這樣以為,自己正搭著好久沒見的「普通車」呢!
兩個人出門,如果只是「個人寫真照」那有什麼好玩,還好小蒨早有準備-相機腳架,我們不用只有「只有大頭」的合照,這次的合照,我們,都有身體了呢!
順著單車道再騎下去,路上多了一座我之前來沒看過的「單車天橋」,騎過了天橋,另一端的「終點」我有印象,是認識十年的學弟婚宴會場,旁邊還有座情人木橋,木橋旁還有間「單身情人咖啡館」。
看到「單身」和「情人」這兩組關鍵字,嘴裡竟然很自然得背起這學期哲理詩選。
就在去年情人節,淑君老師和當時還是小豔姊姊的羽豔老師,偷偷的送了我們大家獨一無二的鑰匙圈,每個鑰匙圈上的圖,是我們各自新聞台的LOGO,當時淑君老師還有段怪怪的致詞:「我希望我們雖然單身,但是都不用羞愧……」我記不得接下來她講什麼話了,我只記得當時依雯老師顧不得她的團體感緊箍咒,在一旁大喊:「我為什麼要羞愧!」
而今,我這個單身又不懂得羞愧的人,大老遠來到情人木橋,不正符合了:「慚愧情人遠相訪」嗎?
我邊背邊笑,邊笑又堅持要背完,連小蒨都看不下去,問我又怎麼了?我嘻皮笑臉的問小蒨:「妳目前也沒有情人,要不要來背一下詩啊?」
小蒨給了我白眼:「梁小瑋,妳等一下開車!」
搞不清楚狀況的我,非常「豪邁」:「沒問題,我的隱形眼鏡已經掉了,現在戴眼鏡,okok!」
小蒨在我身邊,頭也不回:「我是說,妳去開別人的車!」
討好的跟在小蒨旁邊陪笑、耍賴,一起走進了「石農咖啡」,單身情人咖啡的「主人」。
「石農」咖啡的設計很簡單,就是拍婚紗照的新人最喜歡的藍跟白,窗戶很高,不大,走「細細長長路線」;每張桌子上排著老闆到四世界各地旅行時拍回來的照片,架子上的擺飾也是來自各地的紀念品。我拿起相機,這一角拍,那一角拍,請小蒨讓我拍,剛開始小蒨很配合,可是當她發現,我連地板上的影子都可以拍時候,終於受不了了:「我要叫妳們老闆講,以後絕對不要再借妳相機了,妳根本是整天拿著相機亂拍!」
面對小蒨接近暴走的狀態,我還是揚起笑臉:「小蒨,不要這樣嘛,以後我得獎了,我會在領獎會場說:『我謝謝小蒨給我當模特兒,陪我四處走透透,亂拍』到時妳就有名了耶!」可惜,小蒨是看現實層面的處女座,從不做夢:「妳少來,我不相信妳!我就是要去妳的新聞台留言,我一定一定要跟妳們老闆說!」哎!如果是我家把拔的話,他就會很高興陪著我一天做夢,在他的夢中,我可是電腦工程師、會計師,還在台東擁有一家幼稚園呢!
離開「石農」後,我們繼續往下騎,沒多久,就看到曾經在某次颱風斷掉的大橋。小蒨特別在大橋前停下來,轉頭交待我:「梁小瑋,我告訴妳,橋上風很大,妳最好不要給我邊騎邊拍,要不然被吹掉下去,我可不管妳!」
我知道橋上風很大,我第一次跟大阿姨一定在過年來時有騎過,第二次跟Angel還有Spring她們來時橋就斷了,這是我第三次來,橋已經好了還變得比以前還漂亮。可是,把我「吹下去」?我都比炸地瓜籤還要大了,怎麼可能被吹下去啊!我比較擔心的是,過橋後,是「林蔭車道」,第一次來時天氣很好,騎在底下有涼爽舒適的感覺,可是今天雖然有太陽,還是有冷的感覺,騎到那裡後,我到底要怎麼「活下去」呢?
橋上的風真的很大,雖然不會大到把我吹下橋去,還是有辦法把我的鼻水吹出來,兩手握著車把,來不及生出第三隻手擦鼻水,風又把我的鼻水慢慢的從人中吹了回去。
四、眼前的終點
好不容易騎過大橋, 一步一步踏著單車,仰頭看著天,轉頭看著小蒨,低頭又看看自己,明明就是人人口中的好天氣,在我「眼中」也真的是好天氣,連小蒨都穿著短袖直喊著:「好涼,好舒服!」怎麼穿著長袖的我就是有冷的感覺呢?呼吸到的空氣是冷的,吹到的風也是冷的,手臂上的雞皮疙瘩ㄎㄎㄎ的全跑出來曬太陽,我幾乎是「哭著」大喊:「小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蒨沒有不管我, 一直叫我:「加油!加油!再騎一下,等一下就有太陽了!」我等了一下又一下,單車道的地面都從紅橘色變黑色了,新的發現,讓我暫時忘記了冷:「小蒨,小蒨,妳看地面不一樣了耶!我們應該已經從豐原騎到東勢了,可能東勢比較沒錢,所以地面就沒有化妝,平整就好。」天啊!我跨了一個鄉鎮耶!忽然覺得自己也挺有體力的。
等到已經習慣了「黑道路」,我又開始喊冷,吵著要回家。
「好啊,那妳要想好,現在才兩才多,回頭要去哪裡喔!」耶?我不是跟小蒨出來嗎?怎麼身邊有一個廠長的感覺,我們走在石門水庫時,廠長也一直在計時。我想不到,只能……乖乖安靜。
我安靜,可是我的鼻子不安靜,當我不說話時,它開始說話了,一聲又一聲的,連小蒨聽了都受不了,要把她的外套給我穿,可是小蒨穿短袖,我穿長袖,她還要把外套給我,這像什麼樣啊,她要給,我拒絕,我們僵持的結果就是──回頭!
之後還車時才發現,原來我們已經有終點前了,離終點不到三公里的距離,哎,早知道我就下來用走的,來一個「有始有終」。(憾恨啊……)
五、不曾細看的景點
提早回頭,並沒有就這樣直直騎回起點,我們沿路上發現單車道旁的「小支線」上有些小地方,只要感興趣我們就繞過去看。土地公廟後的百年芒果樹,921震垮了土地公公的家,這棵百年老樹也沒倒,我猜,或許當時的土地公正在樹上避災吧!正當我在「胡思亂想」時,小蒨也有「做夢」:「這裡有太陽,溫暖又不熱,還安靜,好適合睡午覺喔!」
這種話怎麼會是從處女座的口中說出來,我認真看著小蒨:「小蒨,我們是有身份的人,不能亂躺!」
小蒨翻翻白眼:「妳一路上哇哇叫,有比較好嗎?」
「可是我真的覺得很冷嘛……」就這樣,我們鬥著嘴牽起車,以防小蒨真的在廟口前睡午覺,往下個景點去。
接近梅子社區附近有一個懷舊公園,騎入「支線」,看到的都是平常民宅,沒有公園的影子,小蒨一度以為公園被921埋了,結果是要一直順著路走,繞了半個圈,才能到。
公園小小的,可是有一輛火車頭,跟一個小月台,月台上還寫著「梅子車站」。我們拿出腳架,在月台上拍起等火車的旅人,說到等火車,有誰比我有經驗,從一分鐘等到火車消失,我都經歷過,等到秋芳老師都說:「妳也對台鐵太包容了吧!」事實証明,一點也不包容,看到拍出來的等車圖,嘖嘖嘖……那個臉,真的有夠臭,眼神有夠放空,天啊!怎麼可以這樣,我可是「有身份的人」呢!
百年芒果樹跟梅子車站我都是第一次去,可是「石岡水壩」每次來都會停留一下,跟阿姨們來時,是在水壩上方,跟同學來時停留在下方,這一次和小蒨走到了最裡頭,看見921後遺留下的痕跡,和新的記憶,本來和小蒨在疑似「紀念公園」的地方,玩得很開心,在兩塊大石中演起摩西,演著被分離的兩個人,可是,回過身,拍著那一處處的斷裂,卻感覺到相機變重了,快門也一點也不快了……
這個世界上,似乎真的沒有一件事情可以過去就算,可以當作從來沒發生過,無論重建後如何美麗,曾經摧毀一切的力量,會一直讓人充滿不確定和無法信任……
六、新起點
交還老闆單車,上了小蒨的小寶貝後,我開始擔心起我的膝蓋,如果又痛起來該怎麼辦?才這樣想而已,回到家後,就發現我的膝蓋能直不能彎、能彎不能直,反而是小蒨說的屁股痛、小腿痠都沒有出現在我身上,為了隔天的行動力,我從一回家就拿著媽媽平常在按摩的敲打器,忍著痛打著膝蓋上方,連睡覺都小心翼翼,人果然不能隨便亂想,。
第一次膝蓋痛,我以為是座椅、開車時遇到塞車的關係,可是,這次座椅高度真的很剛好,也沒開車也沒塞車,我一幕幕的回想、檢討,睡著前的結論是,應該是我變檔錯誤,上坡時應該是要換踏的速度會變快,可是車子感覺是慢慢動的齒輪,就好像以前跟外公一起爬山,外公總是要求我們上坡時速度要快,下坡時要慢慢走,是一樣的道理,而且騎車時卻偏偏喜歡重重、用力的踏,喜歡一樣的速度感,難怪每次都……膝蓋痛啊!(以上純屬亂想,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是這個原因,不過有敲有差,敲了一個晚上,隔天腳完全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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