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野薑花的味道...... 新與心 興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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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小姑姑，我好了。」萱萱進來了，我趕快把眼淚擦拭。
「等我一下，我洗把臉。」
「好。我在客廳等妳。」說完就走了出去。

我把明信片放進包包裡，去浴室整理了自己。然後，騎媽媽的機車經過一條條的小路。這一條條的小路，有我跟單單，滿滿的回憶。五年，到底可以發生了多少的事？我跟她在一起的兩年，我們又經歷了多少事？經過那片蓮花池，我偷偷摘了蓮蓬。我找到了一個好位子，把機車停好。萱萱把色筆與紙給了我。她自己找了一個位子坐下，專注的畫了起來。我把蓮蓬剝開，吃著蓮子。

那天，我把單單帶到家裡。我們放下了東西，跟媽媽說我要帶單單去走走。我們也是來這裡。在蓮花池的時候我們停住了。她說好美，我摘了蓮蓬。她問我為什麼要摘。我笑她不知道可以吃。我撥開給她吃。她笑得很燦爛。她說好甜。我說那是我的心。她也撥開一顆給我吃，說那是她的心。雖然動作笨笨的，但我卻甜在心頭。觀察周圍沒有人，我親了她一下。

單單要見我，我該怎麼辦？這五年我變了多少？我決定不想了。拿起了色筆，開始了畫。過了一個小時，我畫完了。我走過去萱萱那看她畫。她很不好意思的對我笑。她才十歲，可以畫得如此，除了是因為她喜歡，應該還有天份吧！媽媽說她跟我很像。我希望她只是興趣跟我一樣。我不希望她跟我一樣，不缺什麼，卻一直在痛苦中生活。

「姑姑妳今天為什麼哭了？」
「嗯……，沒有因為什麼。如果有原因，那可能是太感動了吧！」她一臉疑惑的樣子。「妳還記得亞霜阿姨嗎？那個每次來我們家都買棒棒糖給妳吃的亞霜阿姨？」
「不記得了。但她常常跟我說，她買棒棒糖給我吃。」
是呀！那年她才三、四歲。如何記得那麼一個對她而言，不重要的阿姨。「嗯。」我把視野投到很遠去。「今天收到亞霜阿姨的明信片，說要從上海回來台灣，找姑姑出來見面。」
「喔。」
「萱萱有很好的朋友嗎？亞霜是小姑姑很好的朋友。」
「有呀！我的好朋友叫周嘉倩。」
「嗯。小姑姑五年沒見過亞霜阿姨了，所以感動到哭了。能懂嗎？」
「嗯。懂。」
「好吧！我們回去了。」
「好。」

晚上，吃完了飯，跟哥哥嫂嫂聊了一些生活瑣事，我回了房間，躺在床上。沒多久，媽媽進來了。她拿了椅子坐在我旁邊。她看到我床邊，單單給我的明信片。
「小宇，今天萱萱跟我說她看見妳哭了。」媽媽撫摸我的頭髮。
「嗯。」
「亞霜她怎麼了？」
「不知道。她在上海給我寫明信片。我已經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
「妳還很愛她？」
「嗯。」
「這幾年妳都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嗎？男的或者……女的？」我搖著頭。我覺得我真的很不孝。媽媽是那麼傳統的女人，但因為愛我，所以接受了我喜歡女人的事。那一年我跟單單分手，我回家，我在她面前哭得歇斯底里。媽媽也陪著我哭。等我哭到累了睡著了，幫我關燈蓋棉被。這五年來，我每次收到單單的信，媽媽都會進來陪我哭。「明信片寫什麼？」
「說她想見我。」
「嗯。那妳會跟她見面嗎？」
「我不知道。」我低下了頭。
「嗯。」
「應該會吧！我已經五年沒見到她了。這五年我一直想她、念她。渴望見她一面。」
「嗯。這一天終於到了。」
「妳們要怎麼連絡？」
「問雯雯就可以了。她有她的電話。」雯雯是她的高中同學，現在是我的好朋友。
「小宇，媽媽希望妳能堅強。不管妳做什麼決定，都要記得媽媽還在這裡。」
我又哭了。「我知道。媽媽我會好好的。」
「嗯。早點睡，不要多想。我幫妳關燈。」


星期一上班，我星期天早上就回到了台北。在火車站我遇見了欣嵐。她從桃園回來。於是我們找了家早餐店吃早餐。她點了蘿蔔絲蛋餅，單單愛吃的早餐。我點了為鮪魚三明治不加蛋。

「回家好嗎？」
「好。可以好好休息。」
「對呀，妳休五天耶！」
「是呀！」
「妳怎麼這麼早就從桃園回來？晚上回來也可以呀！」
「這麼近，我常常回家。我不喜歡晚上回來很趕。這樣精神不好。」
「嗯。」
我們開始沉默。找不到話題。吃完以後，要分開的時候，才發現她跟我一樣住永和。但因為我沒有多帶一頂安全帽，所以我沒有載她回去。我們道別後，我習慣性看著別人離開的身影。這樣的習慣，注定了我愛的人都離我而去嗎？她的背影，跟單單真的很像。我失了神。卻在這個時候，她回頭看了我。我尷尬的笑著，對她揮手。然後她又走她的路。

第二天上班，她過來問我，可不可以下班載她。我說可以。因為我沒有理由拒絕。我只說我沒有多帶安全帽。她說她自己會準備。下班的時候，她先跟涵打招呼，過來找我的的時候，手中拿著一頂新的安全帽。我叫她等我一下，然後把東西收好。幾天沒上班，今天做了很多事，所以桌上很亂。她一直看著我，讓我緊張忙亂。一不小心。我把我的馬克杯摔破了。我的心很疼。那是單單買的杯子。陪著我很多年。我蹲下去，傻著了。她也蹲下來，幫我清理。


那晚，我們十點多就起來了。我們都餓了。雨還在下。於是我們把單單的房間的餅乾都吃光了。
「江小宇。說妳愛我。」她撒嬌的說。
我笑著。「不是只當我的情婦嗎？情婦要聽話，不能要求。」
「可是妳說『我們在一起吧！』，所以我們是情人了。」
「呵呵……，好吧！亞…霜…」我發現我好像居然沒有叫過她的名字。
「嗯，以後妳叫我單單。全世界就只有妳一個人可以叫我單單。」
「單單？為什麼？因為雙的愛人其實是單。呵呵……」她笑得很開心。
「單單，我愛妳。」我笑著，親了她一下。「可是妳不能叫我晴晴！」
「晴晴？」
「雨天的愛人是晴天。呵呵……」
「那我叫妳天天，好嗎？」
「天天？呵呵……妳是不是天天都想我呀？呵呵……」她害羞的模樣很美。

剛開始的愛情多麼美。單單，天天，成為我們的唯一。
我們在一起以後，我少打了很多工。她也常常回家。受我的影響，她變得學會愛她的家人。然後316幾乎成了空城。我們走遍台北城。她很愛發現，我在她身上總是得到很多驚喜。我越來越愛她。有一次我回家，她留在台北。晚上我就收到她的簡訊說她回台中了。說台北沒有了我也只是台北城，她的心被我帶走了。第二天一早，我就編了一個藉口說要回台北，坐火車從台南到台北。然後她也編了個藉口，來火車站跟我匯合。我們到了新竹。在廟口吃了很多東西，走了很多的路，然後回台北。



欣嵐說我們可以一起先吃個飯，再送她回家。我把她帶到公館新開的「寂寞聖賢」。我們剛開始的時候，我除了點餐，都沉默著。還為著那馬克杯心痛。常常我不知道，我是因為單單而對一些事物心痛，還是一些事物讓我心痛單單。
「在想送妳馬克杯的人嗎？」欣嵐這麼一說，我傻著了。「那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我點點頭。「這是妳常跟他來的餐廳嗎？」
「這是新開的分店。我跟她都去總店。在伊通公園附近。」
「她是女生吧！」我又愣住了。
「嗯。」我不想說謊。
「我也喜歡女人。」
「喔……」
「涵沒跟妳說嗎？當年我在班上跟一個T在一起。」我搖搖頭。「涵是好人。」我點點頭。「她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很普通，但在我心中很特別的女人。」
「還跟愛她在一起？」
「分手五年了。」
「喔。現在呢？」
「單身了五年。」
「我單身了一年。」
「嗯。」

餐來了，我們開始沒說話。吃完我去結帳說請她。她沒有拒絕，說下次換她請客。我說好。送她到家，她問我要不要上去坐。我說我累了，想回家。她沒有再要求我。我看著她打開鐵門進去了，才發動機車。
回到家，我拿了衣服就去洗澡。一樣的玫瑰海洋。等我洗好，發現手機有簡訊的聲音。
「今晚謝謝妳。如果可以，把心打開吧！別人可以走進去，妳可以走出來。」
我把頭髮擦乾，拿了一本書，躺在床上看。心卻靜不下來。想著那簡訊的話。我拿出手機，找了雯雯的電話，撥了去。

「江小宇，妳怎麼了？」
「想念妳呀！」
「妳少來。妳這個冷漠習慣的家伙，除了想亞霜，怎可能想別人？」
「一定要這樣讓我難堪嗎？妳不也是一樣，只想念J。」
「好啦！我們都不要揭開對方的痛了。」
「嗯。我好久沒有陪妳抽煙了！」
「妳又不抽的。而且我已經很久沒抽了。現在跟家人住，不敢。」
「改天妳上來台北，我們好好喝酒。」
「嗯。」
「雯雯，我上星期回台南，收到單單的明信片。」
「就說嘛！還是亞霜。」
「我就那麼愛她呀！怎麼辦！」
「好啦！她說什麼。」
「她說她想我，想見我」
「她是怎麼了？」
「妳沒跟她連絡嗎？」
「她去上海半年了，我們沒有連絡。」
「嗯嗯。她有說她在上海。她說她過幾天會回來。」
「嗯。」
「我沒有她電話，她應該也沒有我的電話吧！」
「所以我是妳們的橋樑？」
「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她對妳的絕情，妳還那麼愛她，我能說什麼？」
「她是好人，妳的好朋友。」
「是呀。她是好人，我的好朋友，卻不是妳的好情人。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想見妳。這麼多年了，她一直逃避著妳。」
「所以我擔心她了！」
「妳豬頭唷妳！她不會有事的。江小宇，妳要記得，她有男朋友這件事。」
「嗯。」
「好啦！她回來找我，我會跟她說的。叫她打電話給妳約。」
「謝謝。」
「我要看電視了。」
「好啦！妳呀，現在都只看電視，電視已經是妳的生活不可缺乏的東西了。」
「不然我該怎麼辦？」
「唉……我沒資格唸妳。」
「好啦。我要掛電話了，掰掰！」
「掰掰！」

雯雯陪我渡過我失去單單的這五年。她自己也是，跟J分分合合的，很痛苦。
我把書放一旁，把燈關了，準備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