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去年年底以來的少雨氣候對臺灣的水情造成嚴重威脅,蘿蔔坑也感受到了,對於新種下的植物而言,沒有雨水的滋潤,若不勤於澆水,一不小心可能就會乾渴而死,因此,澆水成了每到蘿蔔坑必要的工作。
每當澆灌至前不久剛種下的酪梨小苗時,我總會注意到根部附近螞蟻挖出的細微土粒堆積而成的小沙堆。早在開怪手挖掘植穴時,就已經發現自己不小心挖壞了蟻巢,原以為螞蟻們會收拾家當,另覓適合的地點安居,不過看來牠們不僅沒有離開,而且還因為怪手將這塊地挖鬆,讓蟻群可以更輕鬆地在地下孔隙加速擴建牠們的城堡。
我並不擔心有一群螞蟻住在酪梨根部底下會不會影響到酪梨生長,感覺上這些蟻穴應該可以為酪梨營造更透水通氣的生長環境才對,而看起來也的確是如此,這株酪梨苗種下去至今,展現出欣欣向榮的模樣,讓人愈看愈安心。
受影響的,反倒是這一家子螞蟻了,因為每次澆水,總會讓水灌進牠們的蟻穴,害牠們驚慌逃竄,事後還得花工夫收拾善後,如此週而復始,我想牠們雖無奈,但也應該習慣了吧!
2014年11月8日,達可和往常一樣,拉了水管來到酪梨苗旁邊,將噴水頭往地面的縫隙一插,讓水灌入地底下的孔穴,隨即離開去忙別的事情。等到記起要幫水管移位,已經是幾十分鐘後的事情了,回到酪梨樹旁,才發現這回已經給螞蟻們造成大災難。
強力的水柱朝著地底下沖襲過久,不僅讓蟻巢積水,還造成地表塌陷,於是地底的蟻巢整個浸泡在泥水之中,水面上漂浮著黑黑白白的點點,黑黑的當然就是小螞蟻啦!至於白白的呢?由於太過細小,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回家後放大照片仔細觀察,才發現有些像打開的稻殼,可能是已經孵化的螞蟻卵殼。
另外還有大一點的,晶瑩剔透,有形有腳,則應該是螞蟻的蛹。在達可緊急關水,洪患退去之後,盡忠職守的工蟻們自動自發,開始七手八腳地搶救所有的蟻蛹,將牠們搬進一旁沒被沖垮的地道裏。
災區現場還有比工蟻大上數十倍的巨型兵蟻,體型有些比黑棘蟻還巨大,
臺中都會公園
我突然憶起在臺中都會公園,同樣是秋天的時候,也曾看到從地磚縫隙挖起的沙堆,小螞蟻的旁邊一樣出現這種大到讓人吃驚的兵蟻,有些小螞蟻還會爬到兵蟻身上,也不知是在攻擊牠或只是想搭便車,令人搞不清楚牠們之間到底是敵是友。
如今看牠們同時出現在這巢穴裏,應該可以確認是同一國了,只不過看這些巨型兵蟻動作遲緩茫然,好像被大水嚇壞一般,不像工蟻那樣不顧一切忙忙忙,真令人懷疑牠們護衛家園的能力。
憑藉這與眾不同的蟻族巨無霸,達可查閱資料,得知這步兵與裝甲混編作戰,擁有巨型特化兵蟻的螞蟻名叫擬大頭家蟻,牠的特化兵蟻體型大小不一,最大可以超過1.5公分,雖然動作遲緩,不過沒關係,在面對獵物或敵人的時候,步兵(工蟻)會用蟻海戰術先咬、拉、扯,使盡所有招數鉗制對手,等裝甲兵(兵蟻)一到,只消用牠巨大的大顎一咬,不管是割喉、肢解,全都難不倒牠。
擬大頭家蟻特別的還不只有牠的巨型特化兵蟻,那一天在水患現場,我發現在氾濫區的邊緣躺著一隻長著翅膀的黑色昆蟲,體型和氣質與常見的黃腰虎頭蜂差不多,當下我判斷牠可能是某種在地底下度冬的蜂類,不小心成了水患的另一個受害者。牠還活著,艱難地在泥濘中掙扎爬行,
此時,擬大頭家蟻的工蟻已經發現到牠,群起包圍,有些還爬到牠的身上,我心想,此時蟻巢裏正需要補充糧食,這下牠應該難逃被支解成為佳餚的下場了。心中雖感歉咎,但也忍不住好奇地觀察下去。
繼工蟻之後,巨無霸兵蟻也抵達現場,接下來恐怕會有驚悚的分屍畫面發生,然後……,咦!事情發展怎麼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欸?
只見這群工蟻、兵蟻,或拉或抬,有些還爬到大蜂身上,使力想把牠拖回巢內。這麼大一塊肥肉,當然要拖回家啦,只是,好像沒有誰動口去咬這隻獵物,甚至,當下我的感覺是,牠們不太像是在拖獵物,反而有點像是廟會的信徒在抬媽祖…?
直覺告訴我其中必有蹊翹,查閱資料之後,果然,這隻黑色大蜂不是蜂,而是擬大頭家蟻的蟻后。對螞蟻而言,長翅膀的蟻后照理說應該是準備離巢交配另築新巢的處女蟻后,離巢後,原來的蟻巢就不會讓牠再進家門一步。
不過這回顯然是個例外,只見眾蟻迅速抬著巨嬰蟻后來到狹小的洞口,像變魔術般,三兩下就塞進巢洞中,從我的眼前消失。
這天以後,達可依然持續關注著這個蟻巢,只不過在災難之後,這個家族似乎已經元氣大傷,門口的螞蟻幾稀。或許這個王朝已經走到生命週期的盡頭,也或許那隻在危難中被同胞救回的處女蟻后已經成功在另一個地方建立新的家園。雖然達可不小心成了摧毀牠們家園的惡人,但生命自會找到出口,誠心祝福牠們在另一個地方,建立更加強盛的螞蟻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