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七、八年前,當高齡的外婆還獨自住在後壁菁寮的老家時,偶而,開車回台南的路上,我會在水上交流道下高速公路,穿過蜿蜒稻田間的農路,跨過八掌溪,回到老家探望阿嬤。老人家看到孫子和可愛的曾孫女總是開心的,而我,也喜歡到老家的後院瞧一瞧阿嬤栽種的植物,以往,大部分是果樹與蔬菜,隨著阿嬤年紀漸長,沒辦法長時間蹲在田裏面拔草,漸漸地,園子裡少了食用作物,而多了怡情養性的園藝花木。
有一回,我發現有幾盆小樹正綻放著花朵,鮮黃的花瓣映著陽光,有幾朵苞片呈現對比強烈的深紅色,配上數量眾多的雄蕊,亮麗而引人注目。當時還在山上工作的我覺得這植物似曾相識,那花朵的氣質與兩千多公尺以上高山常見的玉山金絲桃很像。當下,我幾乎斷定它們應該是屬於金絲桃科(Clusiaceae,或稱藤黃科)的植物。剛好樹上有幾顆黑熟的種子,順手摘了下來,回到水里播種。
後來,在梅峰也見到同樣的植物,問過活圖鑑阿雄,才知這植物叫做桂葉黃梅,屬於金蓮木科(Ochnaceae)。說文解字,桂葉,是因為革質的葉子與桂花近似,黃梅,當然指的是那朵燦爛的黃花囉!它是來自熱帶亞洲或非洲的外來植物,與原生的玉山金絲桃天差地別,看來人還是不要對自己的一知半解太過自信的好,不認識的東西可還多著呢!
桂葉黃梅的種子發芽率很高,而且也不難照料,堪稱懶人植物。2007年春天,移植其中一棵來到蘿蔔坑小屋的轉角花台。嚴格說來這個花台的位置並不好,陽光被身後的房屋以及不遠處的竹叢遮掉了大半,更糟的是它的下方隔著土就是化糞池,連「氣場」都不是很好。
不過對於生命力強韌的桂葉黃梅而言,這些都不是大問題,進駐蘿蔔坑一年後,2008年夏天就開始開花結果。
桂葉黃梅的花苞是綠色的,
花朵綻放後,鮮黃色的花瓣五枚,同樣鮮黃的雄蕊上頭頂著橘紅色的花藥,大約有30枚,雌蕊唯一。最有趣的是它的花萼,在花朵初開時呈現綠色,
逐漸轉成和花瓣一樣的黃色,
等到花瓣凋落時,花萼非但不隨之掉落,反而膨大並轉成紅色,成為柿餅狀的肉質果托。此時原本黃色的雄蕊花絲也轉成紅色,陪襯在果托四周,像個紅色小太陽。
至於果實呢?就長在這美麗的紅色寶座上,有時只有一顆長在正中間,
若是兩顆就會分踞兩側,
也有的三顆,
達可看過最多的則是四顆。這些果實就像嘴巴裏面的牙齒一般,會自動調配它們的空間,果實的顏色則會由初果的綠色,到熟透時轉成黑色。於是在夏秋之交,桂葉黃梅的樹上總有綠、黃、紅、黑四種顏色不停流轉著。
桂葉黃梅還有一個可愛的名字叫做米老鼠樹,顧名思義當然是指它的花、果長得像米老鼠囉!不同的人對此有不同的觀察與詮釋,有人說紅色的果托與雄蕊是它的臉與鬍鬚,黑色的果實是鼻子,果實脫落後的白點是眼睛,紅色的萼片是它的耳朵,甚且有人將萼片剪除剩下兩片,來驗證它之所以叫做「米老鼠樹」的合理性。
達可也很努力地觀察著,不同顏色、不同位置的組合,各異其趣,或許不難穿鑿附會,但,就是沒有那一組可以讓我驚呼:「米老鼠耶!」
後來,達可終於想通了,原來,桂葉黃梅一直就是桂葉黃梅,它是植物,不是老鼠,也不是卡通人物,何苦一直強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印記在它身上呢?
就讓花美果可愛的桂葉黃梅,做它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