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東之旅系列報導（十三） 2006.10.22（周日）晴偶陰
揠苗助長，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昨夜在 Minado 吃晚餐，Cindy問我，來到美國這麼多天，那裡最好玩？一個簡單的問題問得我啞口無言，因為境由心生，好不好玩是一種很主觀，又抽象的情境。記得阿爸晚年就不再出國旅遊，他自以為再好的景致都在他心裡頭。平時他也很少出門，大半時間都在斗室中看書寫字，吟風弄月；暇時整理陽台裡的盆栽，澆澆水，清除一些枯葉，共享生命成長的喜悅；偶或沏壺茶，品茗自娛。他說：「如果一粒沙一世界，那我這惟吾德馨的陋室，豈不就是無垠的宇宙？」說的也是，美國雖大，難道有比阿爸那無垠的宇宙更寬闊？最後，我告訴Cindy：「含飴弄孫是我這趟美東之行最好玩的地方。」
享受含飴弄孫之樂
在台灣，每個人各司所職，各忙各的，一家人要聚在一起談談心還真不容易。沒想到一家人來到美國會合，全都放下手邊的工作，能夠輕輕鬆鬆地促膝長談，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況且女兒家就在山崗上，從落地窗俯瞰，外頭紅通通一片，坐在家裡又能賞楓，更能享受闔家團聚的歡欣，因此我決定今天什麼地方都不去，好好待在家裡，樂享天倫。
中午，一家人搬出昨天購自鑫鑫超市的食物，蒸的蒸，炒的炒，烤的烤，大家七手八腳，又找回了過去一家人同心協力的快樂時光。不多久，香噴噴的林家料理再次展現魅力，擺滿了一桌。女兒一家人來到美國三個多月，已經開始想念起台灣的家鄉味，今天這一餐，不但吃在嘴裡，甚而沁入心窩，真可說是一頓心靈的饗宴。我們出門也將近十天，在旅途勞頓中，今天總算靜下匆匆行色，過一天悠閒的居家生活。一頓午餐在陶然怡情裡吃出了早已遺忘的味道。
吃過中飯，年青人想去逛街。女兒自從來到美國，手頭沒有過去那麼寬鬆，購物也就較有分寸，但還是改不掉逛名店的陋習，那個Shopping Mall可以買到什麼名品？她全都瞭若指掌，兒媳在她的慫恿下不免心動。逛街對我來說是件苦差事，她們樂得將小孩託給倆老照顧，無牽無掛地一起去Shopping。
兩個外孫從小就沒跟我住一起，只是偶爾碰個面，相互間不免有點生疏。古時候交通不便，外公三不五時才會到女兒家去探個頭，就連看門的狗看到陌生的外公都要大吠幾聲，也因此外公又被稱為“狗吠公”。一趟加拿大之旅，一個禮拜的朝夕相處，狗吠公很自然地拉近了與外孫的距離。兩位外孫，老大元元已經五歲多，可以免費就讀kindergarten，老二翰翰不滿五歲，自費上pre-school的托兒所。他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跟著到加拿大旅行，明天是星期一，他們就要開始正常上課。今天是周日，也是我在美國唯一還能與他們全天相處的一天，我當然樂得把握機會，陪他們留在家裡，多培養爺孫之間的親情。
美國幼稚班的教學很靈活，盡量與日常生活結合在一起。記得我出發前，女兒打電話要我順便帶一件即將要淘汰的襯衫去，我不明所以，因此就穿了一件領子已經斑駁的舊襯衫上飛機。她將這件襯衫的袖子裁掉，只留下領口，其他三面就照著學校發給的圖說尺寸縫了起來，在襯衫的口袋寫上元元的英文名字“David Tsai”，用衣架一撐，掛在學校的牆上，就成了他個人的置物袋。
幼稚班雖是免費，但老師與家長還是保持相當緊密的連繫。聽說有次學校通知要開家長會，女兒女婿依約前往學校，沒想到來的家長竟然只有她們夫婦。原來學校的家長會是由老師排定時間，單獨與一位學生的家長面對面來討論。
元元搬出一大堆學校的勞作作品，看起來都相當具有創意。其中一件是用百貨公司的牛皮紙包裝袋剪裁而成的背心，前面用簽字筆劃上人體器官的相關解剖位置。最上面劃了左右兩側肺葉，並寫上Lung的英文字，兩肺之間劃上一個心臟(Heart), 胸腔下面劃的是胃(stomach)，然後拉出彎彎曲曲的腸子(Intestine)，腹腔的兩側各劃了一個腎臟(Kidney)。將這件紙背心套在身上，人體的器官一目了然，不但有趣、環保，又讓小朋友認識了人體器官及其相關位置，寓教於樂，一舉數得。
他拿著一張紙，手一邊用筆塗鴉，嘴一邊唸著口訣。他看到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不停地將我搖醒，我不經意地拿過紙來一看，才發現他寫了一大篇英文字，雖然其中有些字母拼寫錯誤，好比將Friend寫成Frand，但我可以看出他寫的是：「A is for apple , B is for Bird , C is for Cake, D is for Dance, E is for Egg, F is for Friend…。」美國的幼稚園不急著教小朋友識字，但教他們唸一些口訣，讓他們唸出apple時，懂得“A”應該發“
”的音，“Ｂ”應該發“ｂ”的音，“Ｃ”就讀成“ｋ(˙ㄎㄜ)”, “D”就讀成“ｄ（˙ㄉㄜ）”…。他們不教音標，讓學生直拉照著A、B、C、Ｄ的發音，就能讀出一個字的正確發音，這叫自然拼音，就是所謂的直接教學法。
跟著元元學了許多英文字母的發音，學了五十多年的英文，沒想到連最基本的自然拼音還得跟著小外孫學習。或許老阿公不是他們有趣的玩伴，不多久兩兄弟就轉移陣地，到他們的臥室玩起“蓋狗屋”的遊戲。被外孫一吵，睡意已消，我靜靜躺在床上聽著兩兄弟邊玩邊對話。我不由一驚，他們從頭到尾竟然都用半生不熟的英文在對談，有些用語還讓我有聽沒懂。他們只來了三個多月，竟然比我學了五十多年所獲還多。
女兒告訴我，元元現在已由聽和說的階段，慢慢進入到讀和寫，多了一種新的工具可以表達自己的情感。聽說有次夫婦兩人只顧著上網，元元一直問她們某個字怎麼拼，她們心不在焉地敷衍他。後來，他寫了一封信給媽媽，上面寫著：「Mon dad alwais play his computer and why dad don’t play with me David」看得她們夫婦大吃一驚。
學習語言我認為環境很重要，而且自然的效率與彈性遠大於人為的力量，只要時間一到，學起來也就事半功倍。現在坊間出現許多各色各樣的補習班，不少家長不管小孩是否能夠吸收，硬逼著小孩去學習，反正是花錢求心安。學校下課後，先補英文，再補數學，吃過晚飯，又是鋼琴，又是心算，三歲的小孩硬要他學五歲才能領會的東西，弄得大人與小孩都疲於奔命。大人望子成龍，小孩卻是望而生畏，最後當然就如孟子所說：「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為人父母者，能不引以為戒？
近晚時分，兒媳們提著大包小包回家。美國是一國多制的國家，每州各自為政。有的州消費稅高達10%以上，而紐澤西州食品與衣物是免稅，非但免稅，有一家“JerseyGarden”的shopping mall甚至還鼓勵外地的顧客到紐澤西來消費，只要提得出外地的駕照，就可索取一本優惠券，享受10~20%不等的折扣，因此每天都有好多其他州的人組團搭乘巴士前來這邊消費。在台灣許多被視為名牌的衣飾，在這裡打完折都只是中等價位，一雙clarks的鞋子在台灣要五、六千塊，在這邊還不到一半的價錢。
在美國工資、保險、醫療、稅賦很貴，一般生活費用反而比台灣還便宜。由於台灣預防接種的時程與美國稍有出入，小外孫要上幼稚園必須再補打一劑疫苗，沒想到在台灣完全免費的預防注射，竟然花了三百多塊美金，女兒女婿都是醫生，直呼台灣的醫生真是不值錢。在台灣，健保每個月只繳了兩三百元新台幣，就比美國花了上萬美元的保險費所能享受的醫療服務還要周到。但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健保局只要提起要稍稍調高保費，就會被罵得體無完膚，投保人完全忘了只付陽春麵的錢，而長年享受大餐的德澤。我認為大家除了要知福惜福，珍惜有限的醫療資源，也應該體認天下沒有白吃的午宴，及早養成消費者付費的觀念。因為供需不平衡的制度，終究是站不住腳的，硬將健保拖垮，最後受害的還是貪得無厭的社會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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