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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邱育諺正在警局的電腦前搜尋以前的剪報。林翼明已交由蘇怡華尋找。窗外正下著午後雷陣雨。
因為他一直對官至誠的遺書上的一句話百思不解:我怕我先被他們殺死,因為他們還面不改色得害死了一個人。白金學院這麼傑出的學校若有人死亡,新聞一定會大肆報導。
蘇怡華急匆匆的走進辦公室。
「我們有查過他的通話紀錄,」蘇怡華氣餒地說,「但昨天打到他家的人是用公共電話。你在查什麼,警官?」
蘇怡華發現邱育諺根本沒在聽他說話。
「你在查白金學院的新聞嗎,警官?」蘇怡華試著引起他的注意。
「啊……是的,」邱育諺直到聽見白金學院才注意到他,「你知道學校過去有人死亡嗎?」
「死亡?是意外還是自殺?」蘇怡華問。
邱育諺猛然一驚。「你知道?」
「我記得……五年前好像有一位女同學,」蘇怡華皺著眉頭,「再教室裡上吊自殺。」
「那就是我要找的!」邱育諺高興的說。「那女學生是誰?」
「他叫-」蘇怡華完全想不起來。
「方雅竹。」有一個聲音說。
此時關欣站在他們面前。「我想,她就是遺書裡提到的『被害死的人』了。」
「我懂了!」蘇怡華兩手一拍,「兇手是她的家屬之一!」
「不用找林翼明了,蘇怡華。」關欣美麗的臉上露出一點興奮表情。「只要找到兇手,一切就都解決了。」
*
今天下午忽然下起雷陣雨,雨水打在白金學院的牆壁上。
方鶴翔在請假兩天後終於回來上課。原因是叔叔過世了。
「你知道林翼明失蹤了嗎?」這句話取代了屈嫻原本要打的招呼。
「嗯,我知道,」方鶴翔點點頭。「他應該不會跑太遠,以他的個性來說……」
這天下午,學務處傳來一段廣播。
「二年十八班方鶴翔同學,請立刻到學務處。再重複一次……」
「為什麼?」林月如問方鶴翔。
「我怎麼知道啊,」方鶴翔說。「去了就知道。」
方鶴翔正在前往學務處的走廊上;他口中雖說不知道,心裡其實很清楚……
他進了學務處,看到那裡除了之前看過的兩個警官、三個教官及張再炎以外,還有一個漂亮的女人。
「請坐。」警官說,他顯然記得他了。
他一坐正,漂亮的女人就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嗎?」
「不知道。」方鶴翔說。
「我找你是想跟你談這三個案件。」女人說。
「首先,是陳主任被殺一案。那裡是個死角,很少有人會經過那裡或看到那裡。兇手在穿上雨衣和手套後,就偷偷跟著陳主任,刺死他以後就把雨衣及手套塞在某個垃圾桶裡,希望明天早上被拿去倒掉。第二,是校長的猝死。兇手趁校長不注意,偷偷掉包了藥瓶。」
「不要對學生說這麼多…...」警官說。
「好吧,那我就先說重點了。」女人說,「我初步判斷,殺害他們的兇手是你。」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不可能,不可能是學生……」張再炎首先打破沉默。
「第一次事件發生時,你沒有不在場證明。而你又打掃校長室,這個條件對你而言真是得天獨厚。你前天請假,就是為了官至誠的死做佈局。」
方鶴翔雙唇緊閉,一語不發。
「你找了一個不會有人的角落,翻過圍牆,潛入學校。你選擇上課時間且避開教室,是因為若在走廊上遇到人,可以說是要幫老師拿東西。你可能用某種名義將官老師帶著自己的NoteBook引進生物實驗室,在他進去後就將他勒死,再將你是先打好的遺書複製到電腦裡
但你沒想到,林翼明看到你走進去。你猜他沒放在心上,因為他沒有馬上跟過來,所以決定殺死官老師後再去殺他。最後,你把他引出來並將他殺害-」
「夠了!不要再說了!」張再炎大叫,「他沒有動機,你也沒有證據,憑什麼給他定罪?」
「我有證據。」瘦警官說。
「是這樣的,我們在絞死官老師的麻繩上發現你的指紋,」瘦警官緩緩地說,「你知道為什麼嗎?」
全部的人都盯著方鶴翔看,但他卻什麼反應也沒有。
「我想你應該是在拉繩子時沒戴手套,」關欣說,「動機應該和五年前在教室裡上吊的女學生有關。我想你是-」
「她是我的姊姊。」方鶴翔突然迸出一句話來。
除了女人以外,大家都瞪大眼睛望著他。
「你的話有一個錯誤,警官。」方鶴翔兩眼直視坐在他前面的女人,眼裡沒有一點害怕。「我沒殺林翼明,我只是將他囚禁在我家裡。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實在不忍心殺他。」
方鶴翔吞吞口水,繼續說下去。「沒錯,我殺他們是因為他們害死我的姊姊。我的父親是水泥工,我們過的相當清寒,八年前,他在工地裡意外喪生,家裡頓時失去經濟援助。我、我姊姊及母親一起四處打工以求溫飽。兩年後,我媽媽得了糖尿病,更是雪上加霜。但我姊姊考上白金學院,對於我們像是打了一劑強心針。我們好不容易籌到錢供他入學。
但是誰會想到,我們的家庭又要被打散?那一天,當我知道我姊姊在學校裡上吊時,有誰了解我的痛苦?連我媽媽都因為傷心過度,而在車禍中過世。那時,我傷心欲絕得整理她們的遺物,不小心發現我姊姊的日記,他將這件事完整地寫在裡面。我便立志要為姊姊報仇,也就是這樣,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我每天都一邊工作一邊讀書,連生病時都不敢鬆懈。終於,我首度覺得神好像在幫我,我考上了白金學院。
之後我所說的,就像警官說的一樣。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方鶴翔流下眼淚。瘦警官拿著手銬,走向方鶴翔。
「方鶴翔同學,我以殺害陳光彦先生、堂國泰先生及官至誠先生的罪名逮捕你。」
手銬銬住方鶴翔的雙手,他仍然不斷的在哭。
外面的雨仍滂沱的下著。
*
「校方及警方聯合召開記者會,宣布在白金學院發生的這令人髮指的兇殺案就此落幕。此次事件的真凶其實是一位學生,而動機可以追朔到五年前發生在學校內一位女資優生上吊自殺的事情。校方表示……」
這是年代電視台的報導。升任為校長的張再炎很有魄力的撫平這次事件所受的傷害,學校又回復往日的平靜。同時,林翼明也在方鶴翔家中找到。他的手腕及腳踝被緊緊綁住,嘴巴被一條毛巾蒙住,倒在地板上。
蘇怡華將繩子及毛巾解開,而他對蘇怡華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去自首了嗎?他去自首了嗎?」
在警車上,蘇怡華將事情從頭到尾述說一遍。林翼明嘆一口氣,接著說:「那時候,他雖然沒把門鎖起來,也沒有拿刀架著我,我卻一點也不想落跑。我一直勸他去自首,但他卻揍了我一拳-」他指指臉頰上的瘀血,「-他說,他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一刻;只要沒有人說出去,他就不會有事;還說,他這麼做全是為了替他心愛的姊姊復仇……」
蘇怡華護送林翼明到家門口。林媽媽一看到林翼明,就喜極而泣地將他擁入懷中。
「翼明……翼明……」林媽媽看到他臉頰上的瘀血。「他……是不是有打你?」
「我沒事,媽。」林翼明平靜得說,輕輕地掙脫媽媽的懷抱,轉向蘇怡華。「謝謝你,警官。」
*
這一天,警官準備要撤離校園時,林月如急忙衝向關欣。
「警官!警官!」他著急的說。
「有事嗎,同學?」關欣疑惑的問。
「我要見方鶴翔!他在哪裡?」
「你要見他?這樣啊……」關欣思考了一下,「我帶你去見他。」
關欣和林月如前往少年監獄。他們進入隔著一片玻璃的會客室,林月如看到方鶴翔走進來,他穿著囚服,頭髮蓬亂不堪。他一看到林月如就嚇了一跳。
「是我!翔!」林月如一拿起電話型的對講機就急著大吼。
「你為什麼……要來看我?」方鶴翔抖瑟瑟得說,「我已經……是一個罪犯……」
「你為什麼要復仇?」林月如激動的說,「你以為這樣你姊姊會高興嗎?」
林月如其實說中了關欣心裡想說的事。方鶴翔閉起眼睛,好一會兒才張開。「其實-我也有想過這個問題。」說到這裡,他又開始流淚。「或許是因為……我在跟我姊姊一起打工時,我漸漸發現,我對姊姊的愛慕已超過了親情。當我聽聞我姊姊的死訊時,我哭的比我媽媽傷心。我姊在那段時間一直陪我,他卻因為不小心發現了別人的陰謀而先離開我。從那時開始,我就認為我活著是為了復仇。還好有這把復仇之火在我心中燃燒,不然我早就自殺了。」
他啜泣了一下,但那遠不及林月如的痛哭。
「但是,動搖了我的決心的人,是你。你的出現,讓我的人生又有了希望。我第一次覺得幸福,就是在和你交往的時候。謝謝你,謝謝你陪我走過來……」
「可以讓我和警官說一句話嗎?」方鶴翔強忍住內心的悲傷,向林月如說。
關欣接過話筒。這時,她聽到他的話裡夾雜著眼淚。
「謝謝你,警官……謝謝你救了我……在痛苦之中……」
「我是檢察官。」關欣說。
關欣確信他剛才對他微笑了一下。最後,獄官將他帶走,她們也離開了監獄。
關欣送林月如回家後,一邊開車,一邊思索著方鶴翔對他說的話。
台北的夕陽,紅得像火一般,雲朵結成一團在傳頌這個故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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