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無盡的滿天星斗點綴了入夜克諾德瓦,在寧靜紅磚道旁,滿地悽涼被風捲起,將滿滿祝福與思念化作楓葉送往天際。
街上楓樹是沉默的守衛,亦是慈愛的母親。它們用堅挺枝幹守護大地,用滿心期許送思念遠行。
微風徐來,吹撫過騎士臉頰,也吹起背上晴絲娜那柔順的髮絲,粉色長髮在風中飄揚,捲起並散開。
呵氣的惡作劇因為過於疲憊而早已停止,晴絲娜慵懶的將頭靠在瑟格那厚實肩膀上,身前那下垂髮絲因微風吹襲而亂成一團,像搔癢似的不斷襲擊瑟格雙頰與口鼻,因背著公主而挪不出雙手的騎士,藉由拼命晃動腦袋這動作來避開那帶有少女體味的髮絲。
好不容易才結束呵氣的酷刑,如今又因涼爽秋風牽動身後那粉色長髮而苦惱不已,就算晴絲娜什麼都不做也會為自己帶來困擾,這種光是待在現場不動都能帶給人麻煩的特殊能力──實在是難以形容的可怕。
騎士低下頭,再度嘆氣。
先前還可以在心中計算已累積的嘆氣次數,但現在自己連那個心力都全然喪失。
出乎意料與多災多難都不足以形容旅途開始至今所遇見的麻煩與風險,想到這沒有終點的旅途不知道還有多久才會結束,瑟格腳步就更加沉重。
旅行很麻煩、準備生活所需一樣麻煩、照顧滿肚子壞水的晴絲娜更加麻煩……瑟格在內心不停抗議著,但只要試圖檢視與探索自己內心深處就會清楚發現──其實很快樂。
不管是痛苦、麻煩又或是臉紅心跳的生活體驗,都是自己那缺乏形容詞的腦袋無法描述之感動。
入夜的秋風帶有些許寒意,而瑟格在內心不停思索這一個月來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在瑟格試圖為這一個多月的旅途下總結時,因為過於疲憊而默不吭聲的晴絲娜卻在此刻突然開口。
「……剛剛多虧你呢,小瑟。」也許是這樣說話比較省力,晴絲娜在瑟格耳邊低聲呢喃。
「多虧什麼?」瑟格沒弄清楚晴絲娜話中重點,也不明白晴絲娜為何道謝。
也許沒料到瑟格是如此遲鈍,晴絲娜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低聲罵了句「笨蛋」後緩緩開口。
「就是剛剛崙德尼質問時你幫忙打的圓場啊……沒想到你表現完全超乎我預期呢。」剛剛那句笨蛋究竟是諷刺自己還是形容瑟格呢?就連吐出的字句是否帶有明確意義這件事,自己都無法輕易確定。
瑟格將那聲笨蛋當成錯覺而輕易忽略,倒是晴絲娜此刻的稱讚讓瑟格感到有些無所適從,扯謊辯駁與交易談判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強項,之所有會有如此表現,也只是因為長期與晴絲娜相處而使談話技巧稍有長進所致。
「湊巧而已。」腦中找不到任何可以讓自己表現更加自然的回應,這個回答簡單卻也含糊。
「……是嗎?感覺你又在敷衍我了。」晴絲娜質疑起瑟格的簡單回應。
面對公主的質疑,瑟格沉默不語。在短暫思索後,瑟格發現自己竟然會為晴絲娜的稱讚與質疑而感到不知所措,這股圍繞在兩人週遭的奇妙芬圍究竟是什麼呢?瑟格在內心暗暗叫苦。
「哪有這回事。」瑟格苦笑。
感覺晴絲娜最近的要求越來越刁鑽與無理取鬧,瑟格在內心暗想。
「不過我有個疑問……」瑟格話峰一轉,巧妙避開此刻晴絲娜發作的拗脾氣。
「……嗯?」就算腦袋因酒精而混亂不堪,但思緒敏捷與精通談話技巧的晴絲娜哪會不知道瑟格在耍的是什麼花招?她瞇起眼睛,輕輕的從鼻中哼了口氣,隨即開口應聲示意瑟格繼續。
「既然那位老紳士是在酒館那種地點工作,酒量應該不會太差才是……威士忌濃度雖然偏高,但那些量要讓一個長年在這種場合工作的人酒醉應該還有段距離。」瑟格一邊調整行進速度一邊開口。
「是因為在我們與老紳士交談前他已經有過其他應酬呢?還是因為妳又偷偷動了手腳?」瑟格側過頭詢問背上狡詐的公主。
晴絲娜俏皮的眨了眨眼,心想眼前這笨蛋何時變的如此機靈?自己的確是稍稍玩了些花樣,這些小道具告知瑟格也是無妨,反正以後需要仰賴默契而互相幫助的場合也是會有,略加思索後,晴絲娜笑笑開口。
「──正確答案!我的確是用了些小道具,就像異夢粉之類的。」晴絲娜一邊思索該如何說話才不會讓自己像個陰險的大反派,一邊對瑟格解釋。
「因為先前有過阿摩尼亞的慘痛教訓,所以打從崙德尼剛與我們交談時,我就心想多一分準備總是多一分安全,於是將一些可以強化特殊狀態效果的藥粉灑在座位週遭──當然,這藥粉同時也會強化酒精效果。」語畢,晴絲娜從懷中取出裝有綠色粉末的小瓶子,遞至瑟格眼前搖晃。
「一來是這樣可以防止別人對我們動歪腦筋,二來是或許可以藉由這藥粉強化酒精的效果讓我們獲取必要情報。」晴絲娜將裝有綠色藥粉的小瓶子揣入懷中。
「只不過……得到的情報一點都不重要,而且內容讓人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就是了。」晴絲娜嘆了口氣,再度將頭靠在瑟格肩膀。
瑟格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點了點頭,但隨即稍微思考後又有了新的疑問。
「既然妳說那種藥粉會讓人更容易受到酒精影響,那為什麼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聽到瑟格提出整件事情的重點,同時也是用藥手法的關鍵,晴絲娜噗哧的笑了出來,隨即將靠在瑟格背上的嬌小身軀更加貼緊,試圖讓瑟格明白自己所用的苦心。
來自於晴絲娜胸前的奇妙壓迫感緊貼著早已汗濕的背部,一直刻意忽略那奇妙觸感之瑟格此刻不得不面對那來自於內心的窘迫與自責,還有因身為男人而產生的燥熱與壓力。
「有注意到了嗎?」晴絲娜輕聲開口。
「……注意到什麼?」因尷尬與生物性而缺氧的大腦讓脖子感覺有些僵硬。
「啊啊……因為習慣所以忽略了嗎?你難道都沒有注意我這幾天都擦了香水?」晴絲娜先是喃喃自語,隨後對遲鈍到不可思議的騎士做出了質疑。
瑟格仔細回憶這幾天與晴絲娜共處時,除了打從第一次見面就有的淡淡髮香之外,公主身上的確是多了股若有似無的特殊香味,如果晴絲娜不特別提起,那這股氣味確實不容易察覺。
「為了以防萬一,我將各種解毒劑稀釋之後調劑成香水灑在身上,只要吸入足夠劑量,一般迷幻藥與各類毒物效果都會大打折扣。」晴絲娜一邊解說一邊試圖用單手整理因風勢漸強而凌亂不堪的頭髮。
「因為我在不知不覺間吸入足夠的解藥劑量,所以藥粉對我的影響便降至微乎其微?」從晴絲娜解說所獲資訊中,瑟格試圖拼湊出最接近事實之答案。
明明一點都不笨……但為什麼有時可以遲鈍成那樣呢?晴絲娜在心底抱怨著瑟格的不解風情,小聲埋怨著。
雖然仍舊因騎士的遲鈍而懊惱不已,但晴絲娜對瑟格能清楚發現疑點所在,並從有限資訊中找出解答的能力感到肯定。
稍微整理那不知為何而有些惱怒的情緒,晴絲娜用可愛的聲音開口。
「正確答案唷。」已經懶的去解釋藥物其他細節,強烈疲憊與濃濃睡意正朝公主襲來。
調整因談話而有些緊繃的身軀,晴絲娜讓身體在瑟格背上獲得放鬆與紓解。
「……我有些累,先小瞇一下。」雖然想維持清醒,但意識正逐漸遠離。
逐漸模糊的意識什麼都無法都思考,只知道那寬闊的背與厚實肩膀讓自己感到十分安心。
因季節交替而帶有涼意的夜裡,藉由衣物而傳遞之體溫取代了以往習慣的布偶,成了幫助少女入眠的工具。
身為公主的少女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重大抉擇,也從未預料到此地會成為改變命運的起點。
而那將會是份改變現今世界的強烈堅持,同時也是無可撼動之──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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