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餐的時候,看到客人餐盤裡沒吃完的生菜沙拉,不禁笑了笑,我自己在進入這家公司之前,也是不吃生菜沙拉的。
小時候從來沒吃過生菜沙拉,第一次看到生菜沙拉,是爹地媽咪帶我們去夜市牛排店的時候,那時候覺得它又冷又沒味道,一點都不好吃。
那個時候都是「唉喲」的一聲,就直接推給爹地、媽咪、或是姐姐,爹地總是笑笑地接過來,沒說什麼就吃了起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爹地臉上的滿滿笑容。
從小,我的爹地就對我們要求很高,走路的時候要注意自己的姿勢,不要內八字,坐的時候不要拱著腰、不要憋著腳,睡覺的時候不要拱著腳,寒、暑假的時候每天要抄一篇國語日報的文章,要記得唸報紙上的社論。
接電話的時候要有禮貌,要注意電話禮儀,我的同學打電話到家裡來的時候,如果我不在的話,爹地都會要求他們留下姓名、電話,大部份的同學都會說不用,可是我的爹地總會說:「你不告訴我你是誰的話,我等會兒會被她罵的。」
爹地也是非常嚴厲的爸爸,小時候和姐姐吵架,結果爹地半夜叫我們倆個不要睡了起來罰跪;還有一次是姐妹們為了一個玩具電子琴吵架而互不相讓,最後電子琴被爹地摔到院子去,誰都不要玩。
但是他也是一個溫柔的丈夫,他會幫媽咪做家事,我還記得他晚上下班回來跪在地上用抺布擦地的背影。
他會在媽咪不在家的時候煮飯給我們小孩吃,他的魚總是煎的很漂亮;他會在我懶得吹頭髮的時候,用吹風機幫我吹頭髮。
他喜歡在全家聚在房間看電視的時候,用手撐著臉趴在床鋪上,笑笑地不發一語聽我們六個嘰哩呱拉地講話。
他是媽咪和我們小孩之間衝突的潤滑劑,他會在我們賴床的星期天早上,在媽咪因為叫不起我們而大發雷霆的時候,偷偷地跑到我們房間門口,小聲地跟我們說:「趕快起來,不然媽咪要生氣了。」
他會在寒、暑假的時候,從辦公室打電話回來,叫我們要聽媽媽的話,不要惹她生氣,不要吵架,然後在他下班的時候,到巷子口去幫他拿東西。
念書的時候,想和同學去台南鹽水看蜂炮,媽咪基於安全的顧慮不同意,爹地當下雖然沒有說什麼,卻在那天特別到我的學校來,為我送來了安全帽還有禦寒的外套,同學都羨慕死了,我有一個這麼好的爸爸。
爹地留下了紙條,特別交待我外套一定要翻面穿,結果我還是不聽,穿了爹地叫我不要穿的那一面,結果把爹地心愛的外套炸了一個洞。
我真的不是一個乖女兒。
我的爹地離開我已經好多好多年了,常常我會夢到他。
在找德國房子的期間,我還夢見爹地!
夢的內容很奇怪,但是我很想念他,或許也是和我當時在找房子需要協助一樣,總是不知不覺地就會想起心目中那個最可以依靠的肩膀。
因為沒有人能夠提供:像爹地提供給我一樣的安全感,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取代的。
爹地,永遠是那個最讓我有安全感的人。
念書的時候,有兩個暑假,我在爹地辦公室打工。
每天早上他用腳踏車載著我去搭交通車,然後上班前一起去吃麵。
他總會幫我們各加一個蛋,不加味精,不加麻油,然後總會在旁邊盯著老闆,MAKE SURE她有把蛋殼裡剩下的蛋清加進碗裡,我總是不知道那個有什麼重要,值得特別強調。
中午的時候,我去爹地的辦公室找他,我們一起穿過總部的庭院,一起去午餐。
爹地扶著我的肩膀當拐扙,在總部裡面走著的時候,常常會有人問說:「這是你的女兒啊?好大囉!」爹地總是笑笑,說:『對啊!』然後要我一定要叫叔叔、伯伯或阿姨。
下班的時候,和爹地一起搭交通車回來,在饅頭店下車,再坐爹地的腳踏車回到位於忠孝街斜坡上的家。
這些都是其他姐妹沒有、只有我和爹地獨有的珍貴回憶。
現在我的nephew、niece也大了,也很多人這樣對我說:「這是你的niece、nephew啊?好大囉!」每次我的心裡都充滿著成就感,現在回想起來,我希望當初爹地聽到別人說我的時候,他的心裡也充滿了成就感。
我其實一直很怕,我常常很擔心我的表現會不如他意,會讓他失望,讓他不滿意,也不敢做什麼壞事,因為我知道就算神不知鬼不覺,但我知道他會在那裡看著,盯著我不要做什麼壞事。
在法蘭克福機場看到一個爸爸推著一台行李車,上面裝滿了行李,行李的最上面坐著兩個正在呵呵地笑著的小孩。
我馬上就熱淚盈眶,這兩個小孩好幸福,我好羨慕他們有爹地陪著,我真的好想我的爹地哦!
這麼多年常常在飛機上用餐,經常在世界各地跑來跑去,早就已經敢吃生菜沙拉了。
但是我很懷念那份被呵護的感覺。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爹地接過我的生菜沙拉的時候,他的臉上滿足的笑容,那是對自己子女的一份疼愛,一份包容吧!
「生菜沙拉」,就像是我的成長,也像是我的失去。
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不敢吃生菜沙拉膽小的小女孩,我也不再有爹地的呵護,沒有人會再為我吃我人生中不敢吃的「生菜沙拉」。
我必須要自己勇敢地吃完人生中其他不敢吃的「生菜沙拉」。
我希望:在他心中,我是最棒的。
THE END‧
MAY 10,2008
AUG 8,2008
後記:
今天是2008/08/08,所有的8都集中在一起,是一個非常特別的日子,也是父親節,我想寫一篇文章,然後想想我最最親愛的爹地。
父親節禮物: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dornbusch/3/3876770/20030912231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