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雪落的隱晦 用書寫提醒自己思考 用文字紀錄生命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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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駱以軍,從他的<遣悲懷>,
再看他的書,還是覺得沉重,
我覺得這本書像他自己的日記或家書,
或許像他自己說的:
(我其實想寫一個流徙的旅途(一趟動員偌大時空場景與
複雜歷史感受的大遷移),但結果我仍舊寫成了一
凝結靜止的故事…)
這本書的結構很簡單,就是他們家的故事,
從他老爸在大陸突然病倒開始描述起….
不過引人入勝的是他穿插在這過程中的回憶與心語,
不然的話,但就那些瑣碎的人物對話還真是無趣呢!

他就是有辦法將你我都體會過的感受,
用精準的文字表達,我想這是作家的功力吧?
<..沒想到那個小鎮,像我睜大眼看這個世界,
以為我的身體也會那樣一直長大….不料它
長到一個階段(一個神秘時刻)就停滯在一個
輪廓裡,不再更新發展…>
他是這樣描述當你回憶起而時的某個片段
景象時的心理與生理變化,令我咋舌,
竟然如此貼合我的經驗與感受…

先分享一些我喜歡的句子,
再來談他文章中的情感傳承與生命意念,
<我感到我的慾望在那冰冷,螢光,
把雜音都吸收掉的高級場景裡休憩!>
<在那樣的靜默裡,一種與族裔傳宗接代
生殖想像剝離開來的,受傷的,
孤獨的性慾,尖銳地在腦殼裡的某個中樞,
像短路的警報器嗶嗶響著..>
感受到他的文字魅力了嗎?
我覺得他這本書裡有很大的部分在談他跟父親
及他跟小孩之間的微妙關係,
透過父親的病危對照出父子間的情感聯繫,
透過生死的命題檢是自己的存在意義…

他引述<卡拉馬助夫兄弟們>一書中伊凡對阿萊沙
的對話:<….如果孩子在這個世上和大人一樣吃著苦,
那一定是因為父親,他是在代替嘗了智能之果的父親受罰…
即使所有的人為了贖回永遠的和諧,
而必須痛苦,為什麼偏要孩子來承擔呢?…..>
我覺得在某個層面上他對父親充滿的不是愛,
而是疑惑;而他不過透過這本書的寫作來探索
自己的認知,相反的,他對小孩(新生命)變給予
較多的價值肯定,疼惜及憐憫…
<老人之死,
我們哀逝著那即使以快轉影片播放,
亦綿長不及備述的生命全幅圖畫;
幼兒之死,
則是驚詫不忍那形體尚未開展變貌前的純潔…>

我想孩子給他的幫助或許是讓他更勇敢面對
他父親給他的影響吧?
<我盯著孩子的臉,他和父親如此相似,像在他們
爺孫翻模印出的漂亮臉孔中,夾層歧出一個
捏壞歪斜的我,但遺傳裡總有些基因在憎恨著基因自己呢!>
<有許多複雜的中年心境亦是這幾年有了孩子
才像夜晚蓋上沙灘的潮汐,
慢慢有了更複雜幽微的體會…..>
可是最終我還是覺得他充滿了埋怨,
而且未曾解脫,即便他父親過世了,
我仍然感受不到他的釋懷,感覺就只是鬆了口氣吧?
<父親的故事終於被拔除了,
你看我和這個徹頭徹尾被你描述錯誤的世界,
打交道得多麼辛苦…….>

我從他身上隱約感受到自己面對父親的那種疏離,
即便偶爾會感慨似地思索一番,
但畢竟不是愛,而是疑惑?
<我不知道一個老人在他暮年殘景,
充滿感傷(與炫耀)一遍又一遍對人
訴說他年少戀人的私密難堪處,是否不道德?…>
<我突然那麼能體會,父親晚年幾度囁嚅搭訕
想跟我交心,但總被我不耐煩打斷或像哄小孩
般敷衍,而將他的話語導入他那個密遮不見光,
被各種往事腐敗枯葉層層蓋住的死巷….>
你以為他真的如他說的害羞,敏感,充滿悵悔與孤寂嗎?
至少我從字裡行間嗅到的單純是他自己的中性思維,
不帶有對自己評斷的那種…

比起<遣悲懷>的氣勢與格局這本書遜色多了,
但是,某種幽微入底的描繪上,此書又明顯勝出,
或許未來我也會想寫一本書來幫我自己釐清
與父親之間的情感糾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