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討厭排隊。理由有兩個:第一我生性討厭等待,第二我實在不擅長排隊。講到這一定有人會問:「排隊還有擅不擅長之分?」不是我自豪,但我敢說:有的!
這邊所說的擅長,不是指擅長等待,而是指能夠正確地選擇應排的隊伍(也就是比較快輪到自己的)。當然,沒有人(應該沒有)會在排隊之前做如下的思考:
「前面這個娘娘腔的男人一看就很龜毛,到時一定對店員挑東挑西的…」「那個媽媽好像是要買晚餐回去給全家人,點的餐多可能要做很久…」「那麼高大的男人,就算一個人吃兩份超值全餐也不一定會飽吧…」
頂多只會以有多少人在前面,也就是隊伍本來的長度,來作為選擇的依據,而這點應該沒有人會有障礙。所以我認為選擇正確的隊伍,仰賴的其實不是觀察與判斷,而是運氣。偏偏我極度缺乏這種小小的運氣,甚至我會以「逆直覺」(一定猜不對的直覺)來形容我對排隊的天分。
也就是說,我總是會選到行進速度特別緩慢的隊伍,即使在我排之前明明不是最多人排的隊伍。這樣的經驗,在我的日常生活中不少(最常具現於麥當勞),但之所以驅使我寫下這篇奇怪的文章,是源於一次太過典型而顯得露骨的事件。
那年我到火車站附近的郵局總局寄中山的研究所簡章。照例我從許多的隊伍中選了一個看起來人比較少的(其實都差不多)排,也算照例,我旁邊的隊伍開始以快於我們的速率緩緩前進。
於是本來排在我後面的人,見風轉舵地換到隔壁排等待。
我心想:「真是沈不住氣啊!只不過是一時看起來比較快罷了…」「就算快也快不了多少啊!」沒想到是我低估了我的逆直覺,旁邊的隊伍越來越快,最後本來排在我後面的那個人,以領先我四、五個人的速度辦完了事情。雖然也會想「要是我剛剛也換到那排就好了!」但畢竟也等了那麼久,再ㄍㄧㄥ一下就輪到我了,我也就耐著性子繼續等下去。
好不容易輪到我的時候,服務人員不知道怎麼的,開始在自己的位子上弄東弄西,看都不看我一眼,過程中還一度離開位子到後面不知道幹嘛。
不過在這種時候,我往往表現得相當有修養,盡量不要與人壓迫感。「反正都輪到我了嘛!再等一下沒差~」沒想到在我這麼想的同時,她竟然拿出了一個牌子理直氣壯地擺在桌上(有一種「咚—!」的感覺),意思大概是「本窗口停止業務受理,請改至別的窗口尋求服務」之類的~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排到這排這麼慢已經夠衰了,好不容易輪到我又被迫從頭排起~這不是整我是怎樣?!
當然我沒有其他的選擇,當天是研究所報名的截止日,再怎麼憤慨也不可能一邊罵「ㄇㄚˇ的,看不起人是嗎?」一邊把簡章丟到地上(再踩個兩腳)……所以我就乖乖地認命地排到旁邊漫長隊伍的末端。
(世界上的許多事往往不是以「偶然」或「例外」的形式成立,而是以一種「傾向」的姿態產生,而不擅長排隊自然也會醞釀出所謂不擅長排隊的傾向…)
不順利地寄出簡章後,我心有餘悸地到二樓辦理儲匯的業務。二樓和一樓比起來顯然是小CASE,隊伍只有三排,每排也只各有一個人。就算像我這麼沒有排隊運的人也沒什麼好怕的,所以我隨便選了中間那個人背後等著。
因為排隊實在很無聊,我有點心不在焉開始發起呆來,突然前面的先生轉身問我:「你要不要去旁邊那個窗口?」我回神瀏覽一下四周,發現原來左右兩個窗口都已空無一人,只有我前面這個人還沒好。
這次我簡直要吐血了。這根本是一種天啟:就像是上帝發現我對自己的排隊運好像還抱持著一絲絲童話式純真的期待,「這樣不行啊!幻滅是成長的開始」雙手交叉在胸前,上帝一副真沒辦法地搖搖頭……於是祂以這樣具體而絕對的形式,為我揭露我的命運。很有這種味道。
也是從那次以後,我對自己的(缺乏)排隊運充滿了自信,於是決定寫下這篇文章作為一種紀念。
(圖片出處:
http://www.dwightdeisenhower.com/primarysourc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