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習街巷口,但見五位少年雙手抱胸、一字排開、何其壯觀!由高至矮及所屬學校分別是:胖子(C)、鳥蛋(G)、阿閔(H)、胡德華(G)、鴨B仔(H),待後到的兩位選完班、劃完位,便齊聚在日成補習班的一樓門口。
「太好了!我們五個終於到齊了。你們知道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共聚一堂嗎?」鳥蛋春風得意地說。
「為了捕捉亮麗風中的倩影!」
「我承認馬尾是稀有品種!」
「畢業成績好,鈔票數到老!」
──「不是……為了金榜題名嗎?」
相較眾人五花八門的斬釘截鐵,最後發言的胖子反而有些手足無措,而被投以訝異的眼神。儘管『國三衝刺班』的五人各自懷著不同的期許衝刺著各自的未來,但當阿閔問出「補習班的教職員誰對學生最好?」時,卻異口同聲地說:「雅琴姊!」
「補習班的教職員誰最棒?」
「雅琴姊!」
「補習班的教職員最喜歡誰?」
「雅琴姊!」
由於音量越來越大的緣故,不免驚動到在辦公室內批改考卷的當事人,也將頭抬了起來而報以和煦的笑容,阿閔趕緊把鳥蛋快要石化的臉轉開,貼過去小聲地說:「還看?辦正事要緊。」
這位主謀立刻神色一正,將眾人帶到巷口麵攤,坐定後,先叫了一大盤黑白切和一大罐蘋果西打,酒過三巡,接著便把小班導如何被大主任壓榨的『不對等勞資糾紛』斷章取義、移山倒海地說了一遍,眾人聽得是群情激憤、罵不絕口。
「他媽的~居然把我的模特兒當廉價勞工,老子摘了他的桃來泡酒!」
「老酒鬼,我支持你,不過這酒你敢喝?」
「我又沒說我要喝,他的牲禮當然得讓他自己嚐。」
「總鏢頭,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老兒太不像話了。」
「可不是嗎?咱們出來跑江湖,管他是走鏢還是開錢莊,不就『誠信』兩個字,怎麼可以苛扣班導的工餉?」
「各位同學,再這麼下去,雅琴姊恐怕無法陪我們到明年畢業,會提早離職喔。」胖子說出大家最擔心的事。
鳥蛋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即打蛇隨棍上,提議:「我查清楚了,一個禮拜有七天,班導她星期二要實習、星期四晚上學校有課不會來,其餘五天我們一人排一天晚上留下來問問題,問什麼都行,待到主任先走,確定班導騎上摩托車以後再回家,反正就是別讓那錢鬼有機會叫她做這做那為難她,大家贊不贊成?」酒鬼與臭蟲立即同聲附議,鴨B仔隨即也點頭決議,胖子用足足有三百盎司的肥厚熊掌一拍桌面,桌上的餐具全跟著跳了起來:「本席宣判,三讀通過、三審定讞。」
基於以上判決主文,五位少年檢察官自行簽發的保護令即時生效,致使錢鬼主任那台雪白色的豪華賓士屢屢在補習街巷口空等,不過,他大可好好細心保養他的秀髮,應該也不至於太過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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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距北聯還有250天』的字樣同時出現在學校和補習班的教室黑板旁時,迫使全體國三生們不得不注意到一個必須面對的事實,亦即──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的同時,還必須拿到一組生命密碼,也就是寫在成績單上總分欄位中的數字。
有鑒於此,五位少年在日成的日子裡,除了各懷鬼胎的特殊企圖外,也有了明確的一致性目標。學業原本就不錯的胖子當然以北聯為首選,鴨B仔和胡德華早早放棄北聯而瞄準五專和高職做為致富的捷徑,阿閔則明知不可為,卻為了不知名的原因堅持與北聯糾纏到底,至於鳥蛋,則在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本大爺豈是凡夫俗子,有槍是吧?憲兵是吧?我要去念軍校,開坦克、拿機槍……」阿閔正待追問軍校的種種,卻看他不知從哪變出一個啞鈴或是奇怪的東西,一邊訓練肌力、一邊得意地說:「憲兵是吧?有槍是吧?」等到他從G中畢業時,他的父母大概怎樣也想不明白,補習班到底是安排了什麼課程,為什麼補了一年,也沒看兒子功課進步多少,倒是讓他從一個瘦弱少年長出一身勻稱精實的肌肉說要投筆從戎(以前就只會『投幣』從戎)。
鳥蛋本就是個軍事迷,阿閔有次去他家玩,發現滿坑滿谷的BB槍、模型、指北針、藍波刀、各種軍服,據他本人透漏,原本要念H中,但為了穿G中的水手服,還特別要求父母把學籍掛到姑姑那邊(不像某不肖損友轉學籍是因為小學畢業前被人拿藍波刀恐嚇要幫他把學費提前結清);在阿閔如實轉告美麗的班導姊姊已經名花有主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預期中的唉聲嘆氣、借可樂澆愁或是拔花瓣的情節,鳥蛋兄反而興高采烈地宣告:「太棒了!這證明本大爺的審美觀是符合時代潮流的,而且,她的回答也透露出她欣賞的男生特質──就是『安全感』!這是彌足珍貴的情報哪~方塊J,你沒聽過嗎?時代考驗青年,而青年創造時代。My angel~Christine的美絕對經得起時代考驗,而本大爺也是!連那賊禿都看出這一點了,所以,現在放棄的是蠢才呀!」
「到底比我大了一歲,說話聽起來好像就是比較有學問噢~」14歲的少年在心中如此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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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北聯還有N天,而『N』則盤據在黑板的一隅無情地跑動著,當N值等於200時,儘管去年已經有過一次倒數數字歸零的經驗,但阿閔依舊感到一陣窒息感──時間過得真他馬的快!不過,阿閔並沒有白費,在12月中的第三次模擬考,阿閔的分數從半年前的122分進步到374分!儘管實力提升到三倍界王拳的層次,依舊在殘酷的門檻前被刷了下來,連晉級資格賽最低籌碼的500分都沒有。『北聯』這傢伙有如狂傲的達爾,在高聳雲端上俯視孱弱的地球人,並嘲笑著大頭仔的無能為力:「嘖~出醜的掙扎,放棄吧!你只剩200天啦!」但它卻忽略了來自放牛班的牧童奮戰不懈、死纏爛打的草根性:「塞恁娘!恁爸還有200天!」
阿閔發覺讀書附帶另一個好處,那就是和左手邊馬尾的互動越來越頻繁,她可不像某人那麼一板一眼,認真觀察的話,其實,還有那麼點迷糊──好幾次上課總是匆匆忙忙地進教室就坐,斜背著一個比她身高矮不了多少的藍色圓筒,還有還有,真不知C中是有多累,連補習班裡把數學教得超有趣的『湯杰』都無法阻止瞌睡蟲在她可愛的臉龐上彈奏搖籃曲,阿閔好幾次都『不小心』用手肘把她碰醒(有一次還看到她托腮的手背上有口水印哩!)
下課時,馬尾的精神就來了,兩人無話不談,阿閔也趁機調劑緊繃的心情,這才發現馬尾的還真是古靈精怪,就像她老是隨身攜帶的藍色圓筒,始終讓人猜不透裡面裝的是什麼?有一次實在忍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小玲,那個你小心翼翼背在後面的圓筒裡面到底裝啥啊?」她笑了一下:「終於捨得問了?我可捨不得告訴你~」等到少年臉上爬滿了問號後,才說:「這是我們C中校刊社的機密,指導老師交給我保管,說是『稿在人在、搞丟掉腦袋』。」
阿閔一聽奇了:「放家裡不就好了?」卻看到馬尾的臉色陰晴不定,過半晌才說:「家裡很亂…正在整理,家人不喜歡我做這些事,說是對將來沒什麼幫助。」阿閔順口一句:「為什麼一定要對將來有幫助才能去做呢?」未料卻引起相當大的共鳴:「就是說嘛~我就是喜歡新詩、散文,愛讀也愛寫,這樣錯了嗎?阿閔你呢?」
還好,乾姊提醒在先,這段時間有多多充實文學素養,此時肚裡總算有點墨水:「呃~~當然喜歡啊!像蘇軾的『記承天寺夜遊』、吳均的『與宋元思書』意境都很不錯。」
「現代文學呢?」校刊社之花眼神開始透出光彩。
「課本中介紹過的徐志摩啦琹涵啦自是不在話下,最近看報紙,除了因為要寫週記會看一週大事外,也會去翻翻副刊上的詩文,我覺得如果我們不再為了考試硬逼著自己去看題解、注釋和作者生平,而是單純去體會作品裡描述的情境,其實是一件很棒的事啊!」
「說得真好!剛剛講到情境,你讀過的作品裡印象最深刻的是…」突然聽到班導的聲音從教室後方傳來:「同學們上課囉!請迅速就座,保持安靜。」
沒關係~辦法是人想出來的。阿閔將右手邊胖子的計算紙順手撕下一張,儘管無法全文記下,但仍不假思索地寫出讓自己當初閱讀時胸口不知為何一片悶痛的字句──
…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開落
…東風不來…柳絮不飛
…小小的寂寞之城
紙條很快傳了回來──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這一句超美的!我好喜歡
下面呢?
阿閔再度振筆疾書──
記憶有點模糊
好像是
…三月的窗簾不揭
…你心是小窗緊掩
再來就是
…達達的馬蹄是美麗錯誤
紙條從左邊傳了回來──
是『春帷』,不是窗簾啦!
明年的三月,你是歸人?還是過客?
文字下方,還畫了一個馬尾女孩笑咪咪的側臉。阿閔暗忖:「有這句嗎?」還沒決定該不該回的同時,紙條已被左手邊的鄰居迅速回收,再次傳來時已經有所塗改──
是『春帷』,不是窗簾啦!
明年的三月,你是歸人?還是過客?
為什麼『蓮花』兩個字寫得特別工整?
濂溪先生,您投胎轉世了嗎?
「!?」奇特的文學評論讓14歲的少年聽見莫名其妙的敲門聲。一時竟有點恍神,等到坐後面的同學一拍肩膀才恢復神智,後方傳來的紙條,是雅琴姊娟秀的字,不過內容則一點也不可愛──
「底迪~不好意思打擾你的甜蜜時光,主任剛剛巡堂,你跟馬尾小姐都被扣點了,專心上課啊!」
在阿閔還來不及收起紙條時,也被扣點的馬尾小姐已將文字盡收眼底;登時俏臉一紅,正襟危坐乖乖上課,阿閔也迅速照辦,將不明的敲門聲視作第二運動定律中的摩擦力把它忽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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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功之餘,阿閔與鳥蛋二人依舊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並不時透過惡魔的腸道探查班主任是否有一絲一毫對雅琴姊的不軌企圖,卻發現這傢伙興趣廣泛,既然班導師沒有可趁之機,便將目標轉移到學生身上,透過胡德華東P一張、西P一張的證據顯示,日成裡有不少清秀可愛的模特兒都曾被課後約談,雖沒聽說有搞出啥人命關天的大事,但正義感過剩的五人組依舊覺得渾身不自在,不時分進合擊,透過各式各樣防不勝防的小惡作劇,給予班主任公平而寬大的制裁,譬如:把花椒和八角切碎後摻入主任桌上的龍井茶罐裡(這種東西鴨B仔家應有盡有多得是)、把長期服用可能會導致那個翹不起來的中藥材熬成青草茶慰勞作育英才的主任(這個餿主意太缺德了,胖子當場又加封胡P一個外號叫『胡華』)……諸如此類,倒也其樂無窮。
說來奇怪,不知何故,惡作劇之後當天上課的精神總是特別集中,可能是為了與罪惡感平衡吧!畢竟,佛祖為了渡化眾生,甚至不惜割肉餵鷹;而在座位後方的偌大匾額上書『般若波羅密多心經』的班主任,應該也能為了救贖這五隻迷途羊而化作肉身菩薩才是。
──「小玲被約談了!」聖誕節前一週,鳥蛋在中間休息時傳來這個壞消息。由於小玲忙校刊社的事,因此遲到次數偏多,當天衝電梯時滑壘慘遭封殺,被主任要求放學後留下來做深度懇談。同樣遲到的鳥蛋卻因走密道而探知這個消息,趕忙來通知阿閔。
「原來如此!怪不得今天她一進教室,我就覺得不對勁,而且我有注意到她常常背的那個藍色圓筒不見了,看她眼睛紅紅的,問她她也不說,沒想到那賊禿死性不改,居然想在太歲頭上動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塊J,小不忍則亂大謀,密道經過這陣子的探索,就我們倆最清楚,我擔心人多手雜反而壞事,這事就我們兩個處理,這一次可不能像之前那麼小兒科輕輕放過。」
放學時,兩人先跟主任道再見晚安,確認離開他的視線後,立刻從鄰進一棟大樓的太平門下到地下室,一回生、二回熟地返回補習班一樓後門,正待潛入時,卻發現班主任已領著小玲從後門出來,差點被撞個正著,好在JK均是靈活之人,一個閃身已躲進防火巷的陰影堆裡,但見主任一付道貌岸然地對少女說教,小玲有些唯唯諾諾地不斷點頭,接著那淫棍便不客氣地將手搭在小玲的肩上,少女嬌小的身影一陣震動便向後退去,賊禿的腳步向前進逼,情勢頗為危急…
大頭兵的扯鈴棍還沒出鞘,準軍校指揮官的指令已然下達──『黑桃K先移防進行調虎離山,方塊J監視戰場隨機應變。』戰場果然瞬息萬變,就在鳥蛋走後沒多久,就聽得小玲提高了聲音:「主任,遲到是我不對,我以後會改進,但請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它很重要!」
「你說的是什麼話?再怎麼重要會有讀書重要嗎?」
「我說的是真心話!那些東西我真的真的必須拿回來!」沒想到這小妮子個頭雖小,聲音倒還挺洪亮的。
「真心話?我怎麼知道你有多真心?」主任的腳步又往前進逼。
「不能再等下去了!」阿閔立即站起身來,從黑暗中將蓄勁已久的扯鈴棍向斜後方不知是哪一棟的太平門甩去,發出『匡噹』一聲,隨即蹲回暗處,手腕一抖,已將甩出的那端悄沒聲息地收了回來,再將中間棉繩調整到適當的長度後打結,像雙節棍一樣地握在手中。
主任和小玲被突如其來的音效嚇了一跳,主任連問兩聲『誰在那邊?』只換來如大海一般地沉默,接著果如預期般地走了過來,阿閔知道當危險離自己越近,也就代表小玲離它越遠;於是在陰影裡擺好架式,準備來個出奇制勝、大戰混元霹靂手這個武林敗類。
就在此時,一陣刺耳聲響劃破補習街的夜空,是主任那台寶貝賓士的防盜警報器正在防火巷外,扯開喉嚨聲嘶力竭的哭夭:「主人~快來救我!您的愛車正在被一個穿水手服的瘦弱少年侵犯ing!」車主的腳步立即停了下來,過了一陣,又再度向可疑的陰影處走去,只要再靠近約莫一個小玲身高的距離,後腦杓就準備被阿閔握在手中的半塊磚頭拍個正著!
嗚伊嗚伊嗚伊嗚伊嗚伊嗚伊嗚伊嗚伊嗚伊……雪白賓士顯然又再度遭到那位穿水手服的瘦弱少年二次侵犯ing…,這下車主陷入兩難,揪竟是要放任愛車被不知名的野男人調戲、還是自己要繼續調戲未遂的犯行?此般糾結的心思,尋常人怕是無法體會箇中奧妙,不過切記一句話──除了萬里獨行田伯光這個怪胎肯與他人分享同嫖之樂以外,好色之徒必定自私自利!
果不其然,或許後車廂裡有他所有的寶貝秀髮吧!主任權衡之下,立即轉身從後門回補習班搶救愛車去也。阿閔把握良機,便向小玲走去……不料,由於光線角度的關係,還驚魂未定的馬尾少女尖叫一聲,已帶著哭腔:「你是誰?不要過來!」見義勇為卻來歷不明的人士先停下了腳步,然後開口:「我噠噠的腳步是瀟灑的衝動,我不是正義使者,是你右手邊的雪克33。」
阿閔不想聽到(也難以回答)小玲要是問說『你怎麼會在這裡?』,乾脆直接表明:「我有點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後面還是不免俗的加了句:「你沒事吧?」卻見小玲嬌小的身軀還有些顫抖,從肩膀起伏的頻率來看有快要哭出來的趨勢,趕緊說:「先別哭!趁他現在離開,我們快走!」抽噎聲立刻止住。
「可惡!居然關門上閂是怎樣?還想回來續攤喔?」阿閔在心中暗罵,同時也留意到汽車防盜警報器已好一陣子沒在響了,這意味著……此地不宜久留!評估一下弄開門栓所耗費的時間,可能會讓自己和小玲被主任撞個正著,但想起和鳥蛋的保密約定…一咬牙,還是決定先帶小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小玲,你信得過我嗎?跟我走!」馬尾女孩不答話,只點點頭默默跟上,兩人隨即在防火巷內陰暗處一轉,從一扇不起眼且鐵鏽斑斑的鐵門縫隙中一閃而沒。密道一路往下延伸,第二十二層地獄裡,無論是視覺、聽覺或嗅覺,種種的浪漫氛圍自是不消多說,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少年都覺得毛骨悚然,更何況是甫受驚嚇的小姑娘?
誠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些老舊大樓漏水的地方自然是數以百計,不過今晚無風也無雨,但卻在這要命的節骨眼,竟然──跳電了!
阿閔立即站定,畢竟在一片漆黑中瞎走絕不是好主意,或許等一下就復電、或許稍後鳥蛋會用他鑰匙圈上的小手電筒過來搜救、也或許手電筒是握在化名『圓真』的奸賊手上、更或許真的要練成『乾坤大挪移』才能帶『馬尾小昭』從密道裡脫困、或許…14歲的少年正待一路或許下去,突然有一條蛇爬上了自己的左手,阿閔下意識地摒住呼吸,卻又感到那條『蛇』尺寸不大、形狀有點奇怪、而且…而且還溫溫的,這跟生物老師說得不一樣呀!
黑暗中,小玲的聲音突然在耳邊出現:「怎麼辦?我好害怕。」阿閔這才定了定神:「別怕!這麼黑不見得是壞事,主任就算追過來,也不見得找得到我們,先休息一下,放輕鬆,深呼吸~」說完為了表示安慰,還輕輕地握了一下手掌裡的那條小蛇。然而,小蛇反撲的力道卻強得多:「你怎麼知道這裡的?你知道路嗎?」
為了加強這馬尾的心理建設,阿閔便說:「這個防空洞是我跟朋友無意中發現的,似乎是把補習班鄰近的六棟大樓地下室全部貫通,我們走過好幾次了,你別擔心。」為了緩和一下氣氛,又接著道:「我和我朋友,就是坐在教室後面最靠門的那位,我和他發誓這條密道絕不跟別人說,但今晚C中校刊社之花有難,事急從權,所以…」
「所以?」
「所以你是第一位駕臨本密道的女性VIP喔!」
這下果然聽到久違了的笑聲,即便伸手不見五指,但阿閔幾乎可以看得到那馬尾左右輕微晃動的嬌俏模樣。阿閔從小鼻子就特別靈敏,總是能找到被大人們藏起來的零嘴(而且偷吃完還會依原貌放妥),此時由於一再地深呼吸,嗅覺感知能力逐漸擴散出去:嗯~死老鼠的臭味、霉味、菸味、自己身上的汗臭味、還有…馬尾的髮香味……不知為何,最後一種氣味好像越來越濃,自己的嗅覺都快麻痺了,印象中,武俠小說的世界裡,有這種特殊異能的好像都是淫賊!?去你的~老子是盜帥,不是採花大盜…趕緊一拳打跑腦中的心猿意馬,咦~等等,剛剛為啥會聞到煙味?
笨死了~這顆腦袋不打就不會轉!一念及此,心下便一片雪亮,沒錯!那是電動間裡必定漂浮著的菸臭味,於是閉起雙眼,在心中畫出『光明頂』的密道全貌,讓若有似無的菸味帶領著,在一片漆黑裡勇踏前人未至之境。
「雪克33,你讀過但丁的『神曲』嗎?」
「我只買過贖罪券,現正兌換中。」耳邊立刻傳來一聲極輕地笑聲。
「你噠噠的腳步不僅是瀟灑的衝動,也是正義使者,更是C中校刊社之花生命中的維吉爾。」
「那玩意兒是啥?新上市的花生醬嗎?哪有人會自稱校刊社之花?」
「你說我就信。」
※ ※ ※ ※ ※
逐漸地,前方有些許微亮,牆上的緊急照明燈總算不是裝飾品了,一陣熟悉的笑聲傳來,令阿閔更加確定──沒錯~那是春麗勝利時的笑聲!前方燈光大亮,後方地下空間卻是烏漆嘛黑,不知道這棟大樓的管理員到底是幹什麼吃的。總算來到『輕鬆一下』裡的隔間後門,那裡一如往常地有幾位不良少年躲在那邊抽菸,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兩人也吃了一驚,其中一位混混是第八節輔導課和阿閔同教室的阿全,在阿閔認出他的同時也將這位校園名人認了出來:「大頭仔不錯喔~補習補到娶細姨,某怪喔~聽講這擺模擬考300多分ㄋㄟ~」旁邊的蝦兵蟹將也瞎起鬨,唱了起來:愛情ㄟ力量…愛情ㄟ力量…大頭仔有時嘛會變英雄~~
只當了一下下英雄的大頭閔,頭也不回地和小玲進入隔間,在轟隆隆的波動拳和旋風腿中穿梭自如地回到繁華的街道,鳥蛋果然在轉角的全家超商裡等候,『叮咚』一聲,阿閔正欲跨進門去,卻發覺有些窒礙難行。原來,自己和小玲的手還緊緊地牽在一起,馬尾的紅著臉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阿閔反應還算快:「你怎麼流那麼多汗?裡面冷氣強,來~擦一擦,別感冒了。」然後右手從書包裡拿出那自從把綠茶濺到人家裙子後,就隨身攜帶從沒用過的面紙,在鬆開左手掌心間那條小蛇的同時順勢抽了兩張遞過去給小玲。
當14歲的少年放開左手時,有那麼一瞬間想將那股暖熱再次搶回,但他沒有,以後也不再有。鳥蛋隔著櫥窗將這些小動作看在眼裡,把才跨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繼續握著手裡沒開過的小虎咖啡,等著。
「恭喜兩位歷險歸來,來~這是兄弟你最愛的巧克力派司,C中的美女,驚險刺激的密道巡禮還不錯吧?這罐統一蜜豆奶讓你壓壓驚,咱們HCG三校一家親。」
「還好跳電一片黑,不然一定會看到更多可怕的畫面!以後除非閔哥帶我,不然還是乖乖走康莊大道比較好!」
「叫我阿閔就好了!以後班主任找你千萬不要一個人去,知道嗎?太危險了。」
鳥蛋突然想到一事,便說了出來:「那色胚回去後院找不到小玲一定很納悶,小玲同學,這樣好了,你不如請個幾天假,我們幫你做個尋人啟事貼在補習班門口附近的電線杆,每到警車喔咿喔咿地開來開去時,保證嚇得他心神不寧,哈~」三人登時哈哈大笑。
小玲邊笑邊說:「那可不成,主任一定會打電話到我家問,一問就穿幫啦!改天要是他有提起,就說有鄰居聽到聲音報警把我帶出去,諒他也不敢找警察求證。」兩位男生一齊點頭稱是。阿閔看看手腕上的卡西歐,顯示著晚上9點47分,已經太晚了!便提議解散,誰知小玲倔強地說:「不行!他把我的東西沒收了,上禮拜校刊截稿,那些是所有的原稿和校訂稿,全是投稿人的心血結晶,明天老師要帶我們四位編輯去和印刷商談排版的事,這個真的超級重要!我一定要拿回來!」
阿閔用眼神詢問了今晚的指揮官,鳥蛋立刻說:「禿…主任他已經開車先走了、Christine也走了,鴨B仔親眼確認的,而車裡並沒有那個藍色圓筒,我很肯定。」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東西還在補習班裡。因此,鳥蛋兄便企圖說服倔強的C中校刊社之花:「同學,不如請你們社團的指導老師明天跟班主任通個電話,大人之間應該可以講得通。」這確實也是不錯的辦法,至少比阿閔剛才一閃而逝的念頭保險多了,但馬尾的只一個勁兒地搖頭,才剛平復下來的情緒眼看又要潰堤……(唉~女生真麻煩,搞不懂她們。)
要是雅琴姐還在的話,三個人就算用『猛虎落地勢』也要拜託她伸出援手,但現在…接下來,事情很簡單、但也很棘手,就是潛進去、然後把東西拿出來;話雖如此,即使公民與道德沒怎麼認真聽講,阿閔也知道犯罪的下場很不妙!但看著淚水在馬尾的堅毅眼眶裡打轉時,卻自然而然地想起『強人陣線』裡的某位角色曾這麼說過:「作弊只要不被抓到就不算作弊!」因此,便自動將公民課本的教誨修正為『犯罪被逮到的下場很不妙』!而要是有個萬一,那說什麼也不能連累小玲。
於是阿閔用雙手輕輕地將連連甩動的馬尾穩穩固定,然後說:「小玲,你聽我說,現在快晚上10點了,你再不回家,家人會擔心,到時四處打電話找人,事情終究瞞不住,不如你先回家,我一定想辦法把你的東西拿回來,明天一早送到C中給你,萬一真的找不到,我們再用剛剛G中同學說的辦法。我保證一定盡力!」
馬尾的仰起小臉看著阿閔,點了點頭:「你說我就信。」
※ ※ ※ ※ ※
送走了馬尾的,阿閔便抓起鳥蛋的手:「黑桃K,事不宜遲,動作快!」卻聽到呼痛之聲,阿閔回頭一看,看到戰友已將外套脫掉,露出雙臂上調虎離山之計的代價──一條條紅痕與瘀青,原來為了替夥伴爭取更多時間,同時確認藍色圓筒的下落,讓機靈的鳥蛋兄在賓士旁一再磨蹭而遭活逮,這老色龜回頭又找不到待宰的小美人,於是便拿著雞毛撢子遷怒到這個企圖偷車的賊兒身上。
「幹!這賊禿下手還真狠,跟我們學校的訓導主任有得比!」
「痛死我了!剛在女生面前還得充硬漢,這罐小虎是拿來冰敷用的,方塊J,我現在想喝了,幫我換那罐歐香。我鑰匙圈上的手電筒你自己拿,我手現在不方便,今晚看來幫不了你了,得回去養傷才行。」(稍後便知這廝應該另有目的,但佛曰:『不可說。』)
既然戰友身負重傷,看來今晚要獨挑大樑、孤軍深入了。阿閔將書包裡小小圓圓的虎標萬金油掏出來交給鳥蛋的時候,他還很皮地說:「在我手受傷期間,第一屆HCG快打旋風的冠軍金盃就暫時讓你保管,不准給我隨便輸掉啊!」
相同的台詞讓阿閔今晚又說了一遍:「我保證一定盡力!」而保證再保證的結果,換來14歲少年價值新台幣一塊錢的一句謊言:「媽,我阿閔啦~今天補習班下課比較晚,我到同學家裡寫功課洗澡加過夜喔…嘿啦嘿啦,就胡德華啦,你免操煩啦…」心裡想:「『寫功課洗澡加過夜』這個暗號從小學用到現在,老酒鬼還敢給我忘記的話,改天換我摘了他的頭(台語)。」
交待妥當後,便隻身一人,同樣駕輕就熟地來到補習班後門,『開門』進入後將門輕輕掩上,只留一絲月色入戶。阿閔心中卻莫名響起朗誦過的字句──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一人』耳…
不禁在黑暗中苦笑了起來:「馬的,老子念書念到起肖啊!」想到現在正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趕緊收斂心神,卻被眼前一隻綠幽幽的鬼眼嚇到──才不是竹柏的影子哩!原來是自己手腕上卡西歐的夜光功能不知何時按到的,先前在密道跳電時怎沒想到?一想到密道就想到小玲,以及…那股沁人心脾的髮香味,唉唉~趕緊揮手驅散,綠光舞動之際,順手將錶拿下以免敗露行跡,放進口袋前看了一眼,10點23分。第一次闖空門就上手的偷兒想到自己忘東忘西、連連分心的糗態,居然還自詡為盜帥,可笑!可笑!
扭開鳥蛋兄資助的小手電筒,青藍色的光束向周圍來回掃動搜索著,原以為像藍色圓筒這麼明顯的物品,應該可以很快入手走人,沒想到大致找了一圈,竟出乎意料地槓龜,正想大著膽子打開日光燈進行深度搜索時……『嗡~~~』是鐵捲門開啟的聲音!由於猝不及防且事發突然,地理位置上,往後門跑去必定會被看到,唯一較佳的選項只有身邊主任座位旁的落地窗窗簾,手無贓物的盜帥立即關掉手電筒鑽了進去,同時撥動腳邊的盆栽遮住自己露出的鞋子。才剛躲好,靈敏的鼻子已經告訴大腦,進來的人是誰、或是說進來的人至少有誰。
──「那是炸雞脖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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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捲門再度關閉的同時,日光燈被一盞一盞地打開,從窗簾縫大著膽子望出去,來者只有一位,果真是大家公認的美麗班導師雅琴姊!卻不知去而復返所為何來?這下守得雲開見月明,直接請乾姊幫忙也省得躲躲藏藏,正要走出去嚇她一跳時,轉念又想:「不行不行…現在我是小偷,姊是一定會幫忙沒錯,但她也一定會叫我先回家,而如果老淫蟲也去而復返發現她偷東西,以此要脅,那豈不是害了她?」於是便繼續隱身幕後。
由於主任的座位在大廳側後方的角落,因此斜前方班導師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阿閔尋思:「這老賊大概就是成天從這邊盯著我乾姊看,希望他多喝一些『胡記青草茶』退退虛火,別心裡淨想些走火入魔的歪念頭。」看雅琴姊輕鬆地哼著歌,曲調有點像某一次從鳥蛋耳機裡傳過來的聲音;突然一陣聲音西西刷刷地吸引了阿閔的注意力:「啊!姊一定是在調她座位旁那台收錄音機。」轉念再想,今天鴨B仔值班,所以是禮拜三,這個時間…對了!姊要聽那個『什麼什麼T』的,奇怪~幹嘛不在林口宿舍聽?還特地回來。
夜闌人靜,喇叭傳出來的聲音分外清晰,少年聽得一清二楚……
(一陣歡樂的音樂響起,最後有人唱了一句~~ I.C.R.T)
男聲:各位聽眾朋友大家好!我是電台DJ兼主持人Keven,又到了我們『情歌傳情』的單元,接下來的90分鐘裡將由我陪著大家度過。聖誕節將近,不管你是才子佳人還是曠男怨女,你們找到了一起共度the holly night的另一半了嗎?欸~我們上一段節目的主持人,面容姣好身材佳的阿娟正在收拾包包準備要去跟男朋友約會去囉~對~沒錯!她已經~~死會啦!來,阿娟,臨走前跟大家打聲招呼吧!我們有超多朋友點歌給你喔。
女聲:Hello everybody, This is Audrey speaking, 我是阿娟,死會還是可以活標的喔~希望大家多多支持Keven的節目,阿娟在這邊先祝大家聖誕快樂!
(接著阿娟嘰哩咕嚕地講了一串英文,阿閔只聽得懂最後那句『3塊給你買麻糬』還有so long my friends, Merry Christmas~ love you~)
Keven:bye bye Audrey, We love you too~各位癡心男子不要難過,聽到沒?死會還是可以活標,請大家再接再厲、不要輕易放棄自己喜歡一個人的權利,也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Come on man~首先,我們第一位點歌的聽眾是來自中壢的思婷,思婷要點給去年同班的小翔,希望小翔能夠接受她的道歉並再次包容她的任性,我們一起來聽聽這首由高明駿和陳艾湄演唱的『誰說我不在乎』。
……
猜不透的是你的心
誰說我不在乎
昨天的你變得好模糊
難道只為了一封信
……
……
(優美的旋律,加上動人歌聲,令窗簾後的少年死命忍住想要鼓掌的衝動)
Keven:謝謝這首好聽的深情之歌『誰說我不在乎』,人與人之間,誤會和摩擦總是難免,沒有放不下的事情,只有過不去的心情。事過境遷,希望小翔能夠聽見這首歌,和我們的思婷重修舊好;Okay~我們下一位接聽的是…
(阿閔在窗簾後聽著一首又一首的勁歌金曲輪番上陣,每首歌都有一段他或她的故事,有時同一首歌也會有不同的故事。突然間,心底響起一陣旋律,那是略帶疲憊和哀怨的女聲,阿閔立刻甩甩頭把音量關到最小,最後乾脆用力往自己大腿捏下去把插頭拔掉。)
……
……
不知為何,此時主持人的聲音開始高亢起來,變得興奮非常──
Keven:I know I know~我知道,挖知影,大家都在等什麼,沒錯…這已經是本節目的優良傳統了,打從10月底開始,本台出現了一位自稱幽靈的神祕聽眾,對~就是那位Phantom,只為了抒發心底對美麗的老師Christine瘋狂的迷戀,讓本台史無前例地播了歌劇。這兩個月來,起碼有800個Phantom和500個Christine透過本台,共同串起一段段不被世俗接受、又撲朔迷離的愛戀故事,誰是真的Phantom和Christine我想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真實的情感,總是會透過音符直達內心的最深處。今天這位不願透露地點的Phantom想對他的Christine說,今天他受傷了,為了自己的幸福所受的傷是甜美的,但為了守護別人的幸福而受傷同樣也令他甘之如飴,如果有機會,他甚至願意折下自己的雙翅成為墮天使,為他心底獨一無二的Christine換取再次高飛的機會……哇~Keven聽完真的是超級超級感動,希望所有的Phantom都能夠早日摘下面具,與你的Christine翱遊天際,不再受禮教的束縛。我們來聽聽這首同樣是由Andrew Lloyd Webber作曲的『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裡頭相當好聽的Think of Me……
雅琴姊此時將音量調大,整間大廳迴盪著不知名男子的歌聲,但見她將眼鏡拿下,把腳放在旁邊平常阿閔坐的矮椅上,然後把雙手枕在腦後,將身子伸展成優美的曲線,傾聽這飽含思念與渴望的旋律……
阿閔終於知道為何雅琴姊不在宿舍聽了,因為聽音樂就要像現在醬子,這樣才爽!這樣最讚!曲聲稍歇,偷眼望去,看到雅琴姊正在講電話,聲音有點小,講完後就把話筒放了下來繼續吃她的宵夜。在『對你愛不完』、『鍾愛一生』之後,又傳來主持人的聲音──
Keven:這首鍾愛一生是杜氏情歌的代表作,恭喜三重的志軍能夠在退伍後的第二天迎娶我們新店的淑芳,祝福兩位鍾愛一生;Well~接下來同樣是一位不願透露地點的Christine要對Phantom說,呃……我們今天這位編號不知第幾號的Christine好像與眾不同喔,她呢,不點歌,要Keven轉達給那位真正的Phantom~~我的媽媽咪呀, Keven怎知道誰真誰假,Anyway請那位真正的Phantom仔細聽好來,嗯咳…「小滑頭,不要胡思亂想,不然你的翅膀真的會被班主任打斷,還有,本宮喜歡吃炸雞脖子,翅膀炸來吃應該也不賴,下次記得加辣。」嗯~~這位Christine小姐,本台是情歌傳情,如果您叫外賣的話,恐怕沒辦法幫您外送喔~~看來,這對歡喜冤家已經進展到火辣辣的程度了,我們繼續接聽下一位,下一位不要再跟Keven點餐不點歌啦,這個時間講什麼炸雞脖子,誰受得了……
阿閔看著雅琴姊一手佇在桌上,發出吃吃的笑聲,自己卻憋笑憋到肚皮抽筋,真不公平!節目轉眼間已近尾聲,阿閔往後也成了忠實聽眾,時不時也會加入幽靈們的行列抒發一番。
Keven:韶光易逝,歡樂年華總是特別短暫,又到了跟各位說再見的時候,我們下個禮拜同一時間空中相會,相信只要真心真意,即使沒有喜鵲搭橋,依舊能夠透過一首首繾綣纏綿的情歌,將我們的心意傳給心中那位無可取代的人,我是Keven,祝您有個甜美的夢,Have a sweet dream and Merry Christmas. Bye Bye~
雅琴姊收拾好後背起包包、開鐵捲門、關燈、關鐵捲門,日成補習班一樓大廳重歸黑暗,只殘留空氣中令少年飢腸轆轆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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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閔待雅琴姊摩托車的聲音消失在巷口後,掏出褲袋中的錶看了一眼,凌晨33分。重新擰開手電筒走到雅琴姊的位置,熟門熟路地從桌下拿出一罐名古屋紅茶和餅乾,唔~是綠盒子的V型蔬菜餅,這是好兆頭!YA!坐在平常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嗑了起來,畢竟待會兒還得幹活,得補充體力才行。黑暗中,思考特別敏銳,藍色圓筒這麼大的東西要藏一定不好藏,說不定賊禿把圓筒子丟了,然後把裡面的C中校刊社機密文件藏起來,而之前沒收的漫畫和小說都交給班導保管,會不會這次也交給她?嗯~有這個可能……姊,不好意思啦!要開你的抽屜了。
結果沒有。轉念一想,如果老淫蟲想以此要脅小玲,這個東西當然會放在自己的座位。嗯~這個可能性更高,本席決定簽發搜索票,即刻調查……當下把飲料一口乾掉,空罐連同沒吃完的餅乾全部塞進書包,朝錢鬼主任的位置走去;都說是錢鬼了,抽屜當然是鎖起來的,不過阿閔不擔心,先前和鴨B仔執行任務時,恰好發現龍井茶罐的蓋子內層用膠帶黏著一隻鑰匙,當時不動聲色放回,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抽屜很快地被打了開來,東翻、西找,還是沒有~幹!懊惱之餘,無意中發現一個講義夾,裡面是一位女學生的基本資料,不用猜,當然是雅琴姊。從大頭照裡的髮型看來大概是國中剛畢業兩三年,大概是十七、八歲時的模樣,哇~~雖然沒有現在漂亮,但卻有另一種說不出的美感,而資料填寫日期則是去年,嗯……身高166cm、體重46kg,14歲的少年當然對這些數字沒啥概念,只隱隱拿來和某人相比後覺得誰大誰小而已。咦咦咦……不會吧?姊說她跟我一樣,都是金牛座,沒想到居然也是5月7日,和我同一天耶!怪不得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超親切的……還有還有,我想起來了,之前好幾次每當我說啥很巧的時候,她老說還不夠巧,原來如此。明年畢業前一定要送她生日禮物才行,現在就得開始存錢,不能再亂花了。
輕微的『嗶嗶』兩聲從褲袋裡傳出,拿出來看一下卡西歐,上面顯示凌晨一點,操!距離跟小玲說好的『明天一早』,去頭去尾剩不到六個小時,現在還是兩手空空,徒負老臭蟲的香帥美名。當下把心一橫,將所有的日光燈開個燈火通明,從一樓大廳、教室、茶水間、廁所到後堂做地毯式的搜索,上至天花板輕鋼架下至每一隻課桌椅抽屜的隔板全都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沒有那該死的機密文件,直到再次聽到褲袋傳來『嗶嗶』兩聲整點報時之際,已是半夜三點了。
阿閔攤坐在數學天王『湯杰』的專屬按摩沙發上,心中的懊喪與失望實是無以復加,由於這張班主任特別買來禮遇補教名師的按摩椅過於舒服,加上一整晚處於高張力的精神狀態一旦鬆弛下來,飽受折騰的少年忍受不住陣陣襲來的倦意,不久便開始打盹……
又是『嗶嗶』兩聲的整點報時讓阿閔整個人跳了起來!一看錶,真恨不得一頭撞死自己,居然已是清晨五點了,頓時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開始漫無目的的東翻翻西找找,卻是一籌莫展;無可奈何之下,看來只能先鳴金收兵,畢竟自己也已經盡力了,再待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改變。隔著鐵捲門已經隱約聽得到早起的鳥聲、人聲、還有那不知道是什麼聲音,喔~原來是旁邊那位兵馬俑老伯電視裡的節目聲,起得可真早,咿咿呀呀地,大概是平劇吧?無聊透頂…還不如家中老佛爺看的歌仔戲比較有劇情,至少還有武打的橋段,比那些臉上畫個大花臉頭髮甩來甩去卻不知所云的劇情好看百倍。
想到這,就想到小時候陪老媽子看歌仔戲的時光,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女俠呂四娘刺殺雍正皇帝的那一齣,其中最刺激的橋段當屬雍正為了奪皇位,派出麾下首席大內高手年羹堯施展壁虎游牆功竄改康熙皇帝遺詔的那一集,他把聖旨裡「傳十四皇子」的『十』改成『于』變成「傳于四皇子」,讓當時還是皇子的四爺順利登基~~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康熙皇帝的聖旨藏在哪?不就藏在正大光明殿的那塊大匾額後面嗎?想到這,阿閔不由得將眼光飄向主任座位後方牆上那塊『般若波羅密多心經』的牌匾,突然心跳加速了起來,可以的,那個長度夠放下那個藍色圓筒!
──C中校刊社的密詔當真就在那裡!老媽我愛您!
阿閔不會壁虎游牆功,但是桌子上再疊一張椅子,14歲的盜帥也就跟年羹堯所差無幾了,得手後先確認『聖旨』在裡頭無誤,便將圓筒斜掛在背上準備『扯乎』;隨後想到賊禿可能會檢查,萬一不在,豈不橫生枝節?因此重新將圓筒的蓋子旋開,將裡頭的文件一張不漏地掏出來,順手拿一個空講義夾裝好放進書包,把空筒放回,正打算『阿婆仔浪槓』時,突然興起一個惡作劇的念頭──想把防火巷裡那隻死老鼠塞進筒子裡,但由於太過噁心,事到臨頭恐怕難以說服自己;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隨便找了幾張空白的考卷,捲一捲塞進去後,便拉下褲襠拉鍊,將憋了一整晚的怨氣隨著膀胱內的『名古屋黃茶』灌溉入內,這泡尿撒得好不痛快,足可排進人生的TOP 3。完事後抖一抖,怎一個爽字了得?將蓋子徹底旋緊,然後學那賊禿保養秀髮般地上沖下洗、左搓又揉,待混合均勻,方將其插回匾額後端,這驚喜且留待老色魔他日好好品味。
少年終於得償所望地身懷贓物,成了名符其實的盜帥,揮一揮衣袖,向犯罪現場告辭,千山獨行,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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