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抱歉,我這 2/2 來得晚了。原因是我在接完電話後就出了門,直到剛才才回家;我去的地方是天堂,天堂不需要 ADSL。
有些小說家,像我,在下筆之前會先弄清楚這篇文章要寫多長、主旨要寫些什麼,所以一開始,我大約知道《心動的一刻》是篇二千字的短文,上篇寫了我和 Phoebe 相遇的過程,下篇可以寫我怎麼和她進行了快樂的對話。原本我以為這些已經足夠,可是,世事難料,這一千字,恐怕要省略許多你們想知道的話題。
總之,我到了 Phoebe 的家,前天的夜裡。
一般男女偶遇的過程,通常會滿足世人對求偶行為的一些期待。兩人因某事而產生連結,(互通幾次電話),(喝幾次咖啡),(看幾場電影),(兩人在公園溜狗),(狗狗亂跑導致兩人相視一笑),(笑著笑著手就牽了起來),(接下來無聲勝有聲),(體液交換),接下來是爭吵和價值衝突,期望有更美好的明天。( )裡的程序可以替換或省略,ya, sad but true.
可是在天堂,事情不用那麼繁瑣。
Phoebe 問我早餐想吃什麼,我沒有意見,於是半夜一點半,我們到頂好超市採購早餐的食料。台灣是個瘋狂的國家,半夜到超商買菜的人還真不少,途中,幾對情侶對我們發出會心一笑。
我強調「我們」這個主體,是因為 Phoebe 和我,在買菜的途中,是被視為一體的存在。手挽著手,我走二步,她走二步半,我視線飄過博客熱狗,她就順手拿下結球萵苣和美乃滋,我輕輕吻了她的額頭,她就報以大大的擁抱。我們是一個整體,沒有人懷疑,也不需要解釋什麼。
Phoebe 住的地方,是有錢人住的大廈。我沒有問她為什麼住在這裡,因為那是多餘的贅句。上女孩子床之前,要把身子洗乾淨,這是禮貌;她順手準備好了乾淨的內衣褲,毛巾,牙刷,尺寸合我的身體,我也沒問為什麼。
有些時候,所謂的理性主義份子,會在激情正炙的時候,去思考一些莫名奇妙的問題,好比:你愛我嗎?我愛你嗎?我們在作什麼?我們為什麼可以這樣?如果我們這樣了,明天會變成怎樣?
這是很奇怪的想法,我想我人生中也一定有這麼想過。Phoebe 很聰明,她可能知道有時我是個白目的男人,所以她一開始就講了:
「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別問。」
所以,我們在一天的相處過程中,並沒有討論這種無解的問題。我好像問過一個問題,是有關她浴室用了什麼石材,這有稍稍觸及提問的底線;不過她對建築沒有概念,於是她以解釋泡澡用的 bath bag 打混過去。
你們知道嗎?有一種泡澡用的 bath bag, 不是像美體小鋪賣的那種粉末或乳液,而是像滷味包那樣的紗袋,裡面裝了各種乾燥的植物,一缸水用兩包,你要用手擠出花香的精華,不是薰衣草那個味道,她講了一個有趣的名詞,叫岩蘭草,有煙草和泥土的香味。用浴包擦背,有助心神放鬆,Phoebe 作得很好,我不由得叫了聲好。
我很久很久沒有在女人的床上過夜了,也許我還是個認床的孩子。我習慣聽我自己的音樂,開著燈睡;不過到了別人家裡,得守人家的規矩。睡前得擦乳液,房間裡只能留一盞小燈,半夜不可以離床上廁所,免得她半夜醒來受到驚嚇。
一整晚,我其實沒有睡著。我要求自己不要去想一些混蛋的問題,可是我作不到。於是我脫掉了全身的睡衣,還有她的,我從背後環抱著這個女人,我必須找些事情來作,才能舒解掉我腦中拚命想要作動的思考功率。
天呀,我腦子真的忙碌太久了,我居然無法適應不去思考的心理狀態。我用全身的皮膚磨蹭她年輕緊實的肉體,我嗅著、吮著、紛亂著四肢的躁動,動作肯定粗暴。最短的時間,必須累積最多的五感經驗,遙遠而又熟悉。
原來肉體是會思考的,真的,肉體可以不靠腦子,自在地活著。
就這麼一瞬,我放下了。過去一年裡,腦中那些虛擬的角色互動,急智的詭計和戲劇結構的佈局,在那一刻,都被我放下,它們通通都靜止而失去了活力。可是,我怎麼覺得吸進的每口空氣,都充滿了生命的喜悅?
她喘著,咬我的耳朵喊著要。接下來的事情,並不是我能控制,也不是值得書寫的過程。在 Phoebe 建構的世界裡,並不存在黑米能夠解析的理性思維,照理說,我應該驚恐不安;可是當我放棄思考的那一秒鐘,無法言喻的輕鬆在全身輕咬,面對未知與陌生,我居然無比的自在。
很沒用的,我的眼淚和體液,同時噴了出來。唉,不只一次。
早餐是精緻的起司蛋土司,Phoebe 也喜歡棒球,我們一起看完了洋基的七連敗,A-Rod 還是沒有打出他破紀錄的第 15 號全壘打。從天亮起,我大部份的時間都在傻笑,我沒有問問題,也不想思考,反正 Phoebe 是個花樣很多的女人,她有著說不完的話題。講到日本有人把羊剃了毛當成貴賓狗來賣,居然還有二千多人被騙,我們都笑岔了氣。
天堂沒有 ADSL, 我家有;在天堂不用想房貸這件事,走到街上,自然而然就會嗅到新台幣的味道。
從回家起,我的頭就痛了起來,正確地說:body aching all the time. 我好像能夠理解,為什麼 Queen 會寫出那一句:”I wish I’d never been born at all.”
我不是空虛,也不是彆扭;或許只是害怕,害怕我再次沉醉於我不應該沉醉的時空。
我翻出波西米亞狂想曲,重放了十幾次,接著把 Phoebe 的電話從手機裡刪除,而且我再次指著中途島的腦門發誓,我不會再去那家星巴克咖啡了。
面前就架著天堂之梯,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擇。Led Zepplin 玩了一個小技巧,如果把歌曲倒著放,你會聽到撒旦的聲音。
最後,給各位一個忠告:
「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別問。」
我不會回答任何細節及技術上的問題,因為那一點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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