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影子戴上面紗，
以她沉默、充滿愛意的步伐，
輕柔而秘密地跟隨著光明。
（摘自～泰戈爾——漂鳥集）
這裡是民國59年時，南投縣仁愛鄉較偏僻地區的一位泰雅族老姑娘春花家。離農曆春節還兩星期，但今晚春花家分明就像是在過年；人群嘻鬧不停地進進出出，許多人還穿著豐年祭時才會拿出來穿的傳統服哩。
詭異的是，每個人的笑容在跨出春花的一房一廳家門後就消失了。然後，嘆口氣、搖搖頭、離去。
再注意看，春花家剛上了漆的木門上，好大的個正楷紅色「囍」字，端端正正地貼在中間呢。
是了，今天，春花姑娘出嫁了！
這喜事，是老族長無心之下做的媒，今天呢，他既是証婚人也是媒人兼女方家長。春花是弧兒，出生沒多久，父母雙雙在打獵時被落石壓死了。說老族長是春花的家長倒也對。
只是……
「不管怎樣，這都是喜事，是喜事大家就開心些。來，來，來，大家乾了這杯祝福新婚夫婦。」說完，老族長嘆了口氣，顯得這句話益發沒說服力。
舖著紅布的圓桌坐了十二人。女主角，高大的新娘子低垂著頭，顯示著新嫁娘應有的羞怯，身上穿著族裡姐妹以細線布費心縫製的漂亮新衣。前面織著菱形格紋，背面則是繁複的花紋。
新娘抬首舉杯，黛眉下一雙烏溜溜大眼，挺直鼻樑下……一個兔唇。而男主角，矮小的新郎倌因喜悅而顯油滋滋的臉上，佈滿了麻子。
大家轟然舉杯，喃著自己也不清楚的祝辭。
放下杯子，沈默再度降臨。老族長怔怔然瞪視一對新人半響，壓下欲出口的嘆息，擠出笑容：「春花，妳沒父母，我今天代祖先、全族人和妳家人乾了這一杯，我祝妳夫婦永結同心。」
一對新人高興喝光杯中酒，也確信兩人是天賜良緣定當永結同心。
當晚，沒人鬧新房的小屋中，一對大紅燭輕搖著鋪著新床單的雙人影兒。
「春花，我知道大家笑咱倆是麻子配妖怪，」謝麻子握著新娘手認真說道：「但我知道妳是美人，我又醜又矮又窮配不上妳，可我發誓一輩都尊敬妳，疼惜妳，妳不要嫌棄我，好不好？」
新娘子露出遲疑羞怯的笑臉，顯得上唇間那裂痕更形寬闊。
「我今年四十出頭了，妳呢，剛三十，我想，咱倆身體都挺健康的，生個孩子大概沒問題。我很喜歡小孩，妳呢？」
新娘子春花一雙大眼直發亮，裂唇翻了又翻。
謝麻子呵呵道：「我知道，我知道，妳也喜歡小孩……春花啊，我沒讀過幾天書，但雜書看得不少…什麼？」
春花抓緊夫婿，明亮大眼直直看他，口中發出：「哇呀哇哇」聲。
謝麻子完全了解新婚妻子在“說”啥，裂開個大笑容：「沒問題，以後我都念書念報給妳聽。」接著又道：「依書上看來，這天下都是讀書人的，若蒙老天厚愛，能賜給咱倆個孩子，不管男女，咱們是一定要想辦法讓孩子盡量多讀書的，妳說是嘛。」
春花臉無笑容，正著眼神用力點下頭。
「很抱歉為了娶妳，我把五萬塊積蓄花光了，看來，妳得跟我吃段苦頭——」
春花激動的一把抱住矮她一大截的丈夫，口中一逕“哇呀呀”……
謝麻子腦中倏的跳出一句不知哪本書上說的話——娶妻娶德。微笑伸手，他也抱住新娘子腰拍撫。
是夜，這對其實並未被看好的新人，抱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同時進入夢鄉。
（未完待續）
20030910
《backpacker1947-darkgreen原創小說，嚴禁轉貼，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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