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感謝無楚春之嫩葉系列提供
如果生命是一條河,那麼過盡千帆之後,可有一瞥孤帆遠影,自你時光裡逐漸淡去?或是更為清晰?
如果人生是一個旅程,那麼煙水迷茫,聚散如萍,可曾留下難以抹去的痕跡?無論它是一道花影、一片落葉、一片浮雲或一圈圈漣漪,至今都成了夢境回憶,成了一首詩裡過客。
關於本週的集創主題「過客」,這兩個字的本身就富於很深刻而流動的意象,舉凡從眼裡心中或身邊溜走,而成為過去的人、事、物,都可能在記憶中留下或多或少的感受;既是回憶,就能從一個景物境界和經歷中,觸動詩心。
首先是長河的【我不是帶來幸福的那個人】,只要看詩題,就知道是一首情感的告白。這告白「是一種默契/更是一種悲悽」;如飛花所言:「像譜詞一般的故事情節,能觸動人心的共鳴。」這詩貴在情感的自然流露,沒有鑿痕;只有最後一句「妳聽見我輕輕的踏著馬蹄前進」,使人聯想到鄭愁予的那首【美麗的錯誤】,呼應了「我注定是一個過客」。
【望】有希望期盼的意涵,「日子,催老了記憶/毫不留情,將老地方夷為平地/有時候需在瓦礫堆裡尋找/才能拼湊成原來的臉孔」山戎詩裡的記憶,平實而深刻地描寫著滄海桑田和物換星移,這詩寫的功力,是他特有的詩寫風格;而「等待一個心靈的歸屬/終究只是個過客/不是歸人」如夢初醒,隱含人生的哲理,這是一首耐人咀嚼的好詩。
圓心的【 等你,三百年後 】,以日全蝕的天象,訴說一則過客的往事,是本次集創題材較新穎創意的詩。詩人以自嘲、反諷式的詩語言,瀟洒直白,如「因為日全蝕的緣故/所以 我們/大夥都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了」以及「什麼辜不辜負?在天上人間/剩下的只有愛與不愛,或/風吹雲走的 匆匆/罷了!」,也許一次匆匆的相遇就永不相見了,看似豁達,但仍讀到一份憂傷與無奈的感受。
「七月也是一首詩/從末句。妳發現了嗎?」讀樂穎的詩,總能發現一些漂亮而動人的句子,僅僅是詩題,就以令人一眼而醉,如:「風過眼底理所當然的/街角。」、「妳的端麗是我的枝椏」、「能不能容許我留下遺失地址的香精/七月自然會是天空裡/藍的、斑駁……」,七月是詩也是愛情,在樂穎的詩裡終將是「化繁為簡的末句」。賞讀時不妨想想為什麼七月是詩也是愛情呢?又如何是化繁為簡的末句?
人生是一個追求圓滿的過程,風細雲飄的【殘缺的圓規】,「在平坦或者坎坷的地方/畫著我以為最美的軌跡」像是自語,又像是傾訴;畢竟夢不曾醒來,因為「幻想你是我的圓心/在每個寂寥的深夜/相依著畫一個個圓滿」,以圓心比喻愛情中的過客,看似淺易,其實意象深邃。
泊樓的【萍聚】,以「喧鬧的鑼鼓/今夜終以寧靜來謝幕 」營造一份離別的氣氛,相聚不是因為寂寞,「向晚的星星依然醉月/旅人為何行路匆匆 /似遺忘了什麼/莫追留」,更加烘托出歡聚的短暫,第七、八兩段的假設,與「這一刻唯有 /明月與詩篇是我的所有,這一天唯有/微笑與靜默作我的朋友」相互映襯,使得整首詩充滿張力;值得一提的是這首詩,富有音樂的節奏形式,較為特殊。
詩是想像的翅膀,飛花輕夢的詩,總給讀者開拓了廣闊的想像空間,【心上的書籤】唯美而含蓄,具有詩人特有的風格;詩句中「如秋日午後/那片相遇的雲,靜靜/壓成日記本裡流動的書籤」與「浮光掠著青春衣袖,喜歡/終是詩句裡沒有滋長的小草/在抽屜裡鎖著」,詩裡有時光緩緩流動的軌跡,有逐漸的淡忘, 不知你是否發現到?
「將初遇的嘆息,輕灑/在步向水壩廣場的石磚路」又是一則相遇的故事,別說這首【再訪,你的天空】,詩雖短,但予人印象深刻,你的天空「滿天星子也勾勒不出手中的明信片/只剩下沒有郵戳的天空/仍提醒著,我/今夜不是你的過客」這角色互換的寫法,反而使詩人成為過客,很喜歡這首詩的感覺。
「花開遍地,我卻寫不出一首/給你的情詩」,千朔這首詩,意象很豐富,「春天是什麼顏色,蝴蝶/忙著公演梁祝的最後告別作/蜻蜓們籌辦文學夏令營/青蛙是現代詩的指導老師」,類似童詩的舖陳,感覺很快樂,不過快樂中也有一些甜蜜的憂愁「往來的漁舟未曾傳唱你的訊息/在那年之後,的多年後/我的左心房漸漸躺成/一座寂靜的島」;然而「四季涉水走過日子/我的島嶼,/有種子靜靜地花開遍地」,心情是亮麗的,而且開滿詩的花朵!欣然於這首快樂的詩。
斷章的【過客】,言簡意賅,也是她慣有的風格,「你尋時間的河流而來/隨人潮波動起伏/四濺」,寫某一個時空的情境,眾裡尋它「轉身 散落點點碎片/我彷彿 看見...」看見什麼?答案留給讀者去想像吧!很美的詩,我喜歡。
戀羽的【銘心的樂章】是一首溫馨可愛的情詩,像一串風鈴,「夏日午後,恬靜/流動的音符漫天飛舞/在金色步道/記憶劇場,停格/相遇的悸動化為詞句/譜進絃聲中」都是很美好的句子。無楚的【旅人的地平線】,詩題很有創意,首句「甜蜜的翠綠,深藏在地平線」,點出夢想在地平線那端蘊釀,「風輕輕穿牆而去/感傷的雲,淡淡擠不出晶鑽/一話情長,恨時短」,人生如寄,情長時短,是詩中的麗句,很可惜的是,結局少了一些不盡餘味。
景翔寫【縱使相逢應不識】,一語道盡過客匆匆,物是人非的況味,「地名早不復辨識/即使按圖/也似乎索不了驥/只是在每個音韻間起落」,「於是在夢醒之間/我隨之/也成過客」;人生聚散動如參商,而放逐者「走走 停停/歸來 而又被逐去」是歸人,也是過客。景翔的詩紮實而深厚,這首詩有古典詩詞的意境。
流星雨的【探親】,則是一段令人感傷的故事,「戰亂瀰漫/親鄰離散/半個世紀懷著思念/想像妳的容顏」五十年的歲月,換得「姐弟佇立顫抖凝望/擁抱剎那驚醒一生回想」,而世事難料「回台第二年/妳悄然魂歸荒涼」,人生的際遇,令人不勝唏噓!本詩沒有太多的詩寫技巧,但寫來卻感人肺腑,主要是詩情真摯純淨,這是寫詩人最為可貴的。
悠風這首短詩,寫一份斷線的情誼,言有盡而意無窮;且看「短短的想念.../為刻意忘了兩年的淚曲/而 我只剩下細細的一根/不捨的痛心/如果你偶然經過對街的那間小店/請給予一株水仙」,出於意表的結尾句, 給人美麗而孤寂的感受。
【分手後】,筠月一份溫柔敦厚的詩心,寫出「我能再為你做些什麼/這 半圓的日子裡」,然而記憶中「曾尋找我們在灘上愛的永遠/卻忘了那只是一堆沙子;站在雙黃線上/是 靠近,也是/相離」,也許「你只是觀光客/而我/只有一個/人字」。情躍然於紙,使人感受到詩人分手後那份無怨的心情。
Life Fish的組詩,在此次集創中,是很特別的手法,詩人用鳥兒、落葉與馬路的各個角度,寫出過客的意象,有種意在言外的效果;最後「在指尖佇足/等待生命的輪迴/這輩子/我只是個/與你擦身的,過客。」
詩裡繁華【若你是我詩裏的過客】,詩題引人,起首四句,將文字形容為彩蝶,意象鮮明生動;從「若你是我詩裏的過客/...到若你是我生命裏的過客/請讓我為你寫一首詩」;是一首層次分明、清楚明白的詩,心境是美麗的,但在舖陳上,還要含蓄婉轉一些。
【最深刻的愛戀】情真意摯,朵朵以「陪你走過的人不是我/陪我渡過的人不是你」描述愛情中註定要成為過客的無奈,「分手.../不是我們愛的不夠深/也不是對愛不了解/而是因為相信彼此的幸福不在對方手中」,這樣平舖直敍的手法,像在說故事,雖淺白易慬,但詩貴含蓄,情則更為雋永。
1/2王子的【眷】應是心有眷屬之意涵,寫一段感情的告白,傾向於散文的敍述性,而散文詩的拿捏很不容易,基本上還是應該具有詩的本質,有詩的意象語言。詩的前段「我在走/走不出思念的叢林/寂寞催化了愛情的迷失,怨彼此熬不過距離的斑駁。」,以及後段的「妳只是個過客/卻在離開時順手拿走了/我左胸口的值得」都有很不錯的意象,但本首詩還可以寫得更凝鍊。
雨無雨的【滴答】在時鐘走動的滴答聲裡自問自答,以重覆堆疊的形式詩寫時光,固然想加強過客的意象,但滴答聲很單調,就只是離開的傷心難過,時間不斷再走,因此內容上再多所著墨,是有必要的。
同樣是以【過客】為詩題,琉璃借用了余光中的【三生石】,所呈現的感覺,迥然不同,雖然表現愛情,大詩人的詩裡,讀者感受到永恆的天長水闊,一種超越前世今生的無悔和執著;琉璃的詩中也有一些美麗的句子,如「當時間走過/天長的彼端只遺下淡淡地痕跡/而水盡的那端/淡忘是惟一必然的結局」,這愛情的結局是會淡忘的,與三生三世相較,就顯得平常了,基本上,引用名詩,可以選擇對比,或類比的意蘊,從「那曾為我 揮手的熾熱/那曾為你 招手的飛舞」兩句來看」,其中的愛情也是濃烈的,但為什麼感覺比較一般,大家也可以想想看。
有一點我倒是建議詩友們,如要引用他人的整首詩,可以置於在主題詩之後,創作還是以自己的詩為主,引用者為賓;若只是其中詩句,則不在此限。
詭芸這首【不帶走】讀過,使我想到「百花叢裡過,片葉不沾身」的瀟洒和禪意;「不過就是/磁磚縫裡的一朵太陽似的/花」,有種看透生命的達觀,但面對美好,難免有所沾滯,詩人是「我的心思也不小心留在原地」,讓自己成為過客,詩句簡潔,意味深遠。我個人很喜歡這樣的人生觀,不佔有,不帶走,是人生最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