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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本篇改編自中時「陪你看場電影」。故事是在麥當勞邊吃早餐邊欣賞完的，我知道它感動了我，尤其是那一段話『從子女的眼光看待上一代的婚姻，每一個人都難免面臨到一個難題，你自己的位置是什麼？你選擇介入了嗎？你真正瞭解了嗎？』。

    看完後，我想起了父母及自己的婚姻。『愛』這個主題早已被人寫過無數次了，但我們真的懂得它嗎？

    好文章總是值得人細細品味的。為求精簡，文章已稍作修改，還望作者海涵。 

 

    不知從何時開始，父母親就很少一起去看電影了。

我無從理解這背後的轉折。曾經，他們會為了許多難得的歐洲藝術名片，專程跑去偏僻的二輪戲院，我一知半解跟著看電影，感染著他們的興奮。藝術的啟蒙與親子的時光曾在我記憶中甜蜜地聯結，但他倆一起上街已不再並肩同行這件事怎麼開始的，卻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一塊空白。

    忘不了與母親兩人一起去看的那部《心火》，由梅莉史翠普與傑克尼柯遜主演的。梅姨飾演一位被老公慣性偷吃搞得抓狂的雜誌主編，一再原諒容忍，最後仍是一場空。電影結束，母親坐在位子上半天沒起身，最後像是自語般：「又要上班，小孩又要生病，男人還在外面一直亂搞，真的是讓人心力交瘁……」

    她在說自己，我知道。但是都過去了，不是嗎？一旁的我不知如何回應，就這樣錯過了也許可以追問出更多內情的機會。

    母親從發現癌末到往生，不過半年，我每周台北花蓮來回趕，竟然常在進家門後發現，母親還在吃著我離開前做的那幾道剩菜，都不知用電鍋加熱過幾次了。這些我都記在心裡，無法原諒父親的行為。

    有天晚上，病榻上的母親突然要我出去，把父親叫進她房裡，然後他們就關起了門。聽著他們門後輕聲的交談，我突然就想起了當年看完晚場電影後的他們，同樣窸窣的低語。不同的是，這回是母親在跟父親做最後的交待囑咐了。

    母親到底跟父親說了些什麼呢？我永遠不會知道。

    更重要的是，他們也不想讓我知道，那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同在一個屋簷下過了一輩子，即使到她臨終前，她的丈夫還是那個暴躁不體貼的人，但他們之間有過什麼樣的協定或恩怨，最後要一筆勾銷或繼續諾守，都跟當時在他們身邊唯一的兒子無關。

    做夫妻與當父母，未必是一體的兩面。當時如此驚覺，令我感到巨大的衝擊。

    讀過太多小說或散文，對父母的不完美，作者總是溫馨的懷念，或是淡淡的、無傷大雅的幾聲嘆息。彷彿做子女的，終究不能接受父母的不完美，也沒有勇氣承認自己的過失。

    最近看了由普立茲戲劇獎改編成電影的《八月心風暴》，那樣赤裸而真實地描述了子女對父母婚姻的一無所知，讓我終於有種從壓抑的悲傷中被釋放的感覺。

    我無法不去想像，如果當年的我，看完電影後選擇繼續追問下去，母親又會跟我說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