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褚士瑩
我常常跟人家說,我覺得生命中那些對我們重要的人,其實早就遇到了,只是我們自己知道不知道而已,編輯覺得我跟旅居土耳其的阿瑟,因為常常都在移動,一定覺得世界真的小,處處有奇遇,所以我們就針對這個話題小聊了一下:
褚:土耳其有多少人口?
瑟:土耳其有七千萬人,可是它的土地是我們台灣的二十三倍大,
人口不過我們的三點多倍,所以地方很大。可是在旅行中,我
卻常巧遇曾見過的人,或熟識的朋友。
褚:這種事我也常常會發生。去年夏天,我回高雄演講,想去見
以前幼稚園的老師。我很感謝以前幼稚園的老師,她對我
很好。我早讀,鞋子左右都分不清,常常左腳穿到右腳,
右腳穿到左腳,然後就說腳痛一天。也是因為太小,
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等放學學校關門,老師才牽著
手把我帶回家。
那天我提早到了,想說既然在附近就回老家走一走,我還記得她以前的家在哪裡。走過去,我心裡很難過,本來很漂亮的房子變得殘破不堪,油漆也掉了。那是日式的房子,院子的門也掉了一邊,雜草長得很高,看不出有沒有人住。
我就留了一張字條在門口,說:老師我今天正好到這邊來,下午會在哪個大學演講,希望能夠和您見面。演講會後,有一個老先生走過來問我有沒有安排車去高鐵站?我說不用,主辦單位會載我過去。他說不用了,你的老師叫我來載你。
他們是同一期嶺南畫派國畫班的,這個老先生是大學的老師。他說:你的老師叫我一定要來聽你的演講,告訴她你講了什麼,因為她現在不良於行,很嚴重的關節問題,但是她很想要來,很想念你。她說她滿久沒有出門,正好去醫院回診,難得出門卻沒遇見心裡感到很遺憾。
回程我打電話跟老師說:接下來這一兩個禮拜,我應該也會有機會到高雄來作活動,那時我再來找妳,沒想到,老師在美國的兒子擔心她的身體,要接她去美國。而我後來也沒有再回高雄。她要離開台灣的前一天,我就請我姊趕快打電話給她,我姊打給她, 那個 老師就說因為想著我會來,不想再錯過我,一個禮拜都沒有出門,我心裡就很難過。
想說,我怎麼可以這樣子!所以我請我姊趕快問她住在美國哪裡,我一定會去找她。夏天我去了美國我就跟她約了,約在一個園遊會。那天是日本節,所以有日本小朋友穿著小短褲、制服去撈金魚打太鼓。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然後看到她下車是拄著那種可兼椅子的枴杖。
兒子牽著她,還有媳婦、兩個孫子。她已經老得我都認不出來,因為我小時候記得她是非常高大,每天都穿著一件雪白的喇叭褲,緊身的。小朋友常把自己弄得很髒,她的喇叭褲每天不到十點就變黑了,可是她還是堅持每天穿一條雪白的喇叭褲。
可是我很難想像眼前個子很小的老太太,就是我當時以為那個很 高大的 老師。
她那天很高興。我跟她說,那天我去看我另外一個朋友,她唱爵士樂的,本來住在台灣。她花了幾年去做心目中的夢幻唱片,叫我去聽。那天我本來是想聽完以後才去找老師,朋友一直說,你為什麼不待久一點,我說我要去找我幼稚園的老師,她說你都專門跟老人混,一直取笑我。
這個事情發生過後幾個月,突然我這個唱爵士樂的朋友打電話給我,說她婆婆就是我幼稚園老師。
瑟:真的喔!你看,這世界真的很小。
褚:所以其實我們都遇到了很多巧合,但是都不曉得,
其實這些人是有關係的。
話說當天中午,我就在路上遇到我小學一年級的班長,迎面走來,很神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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