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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04-09 00:16:00| 人氣37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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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在閣樓的天窗上露臉,郵差正坐在書桌前,任由檯燈將他的影子拉入皎潔的月光裡。他咬著筆桿,反芻著胸口湧上的酸澀矛盾,想著前天的事情,遲遲無法下筆。

前天發生了一件小插曲,郵差送信給她時,她突然跟他提及那些匿名信件的事情。他嚇了一跳,以為她察覺了他的秘密,但是提心吊膽的聽過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她並不曉得信的主人是誰,只是收到這一連串匿名的仰慕信,讓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面檢查新信,一面跟郵差說起了這件事,當她翻到那封匿名信時,眼角隱約閃過一絲猶豫,郵差正好看的一清二楚。她只是淺然一笑,對郵差說,如果他知道寫這些信的人是誰,請一定要告訴她,至少讓她回封信謝謝他,不然,她會覺得很不好意思,好像虧欠了些什麼。

郵差尷尬地答應了,不敢繼續追問太多,然後,便以送信為藉口,匆匆道別。一路上,郵差不停思考著她剛才說過的話語,想要臆測出她真正的意思。驀地,一股歉意從心窩燒到他的臉龐,當初會用匿名寫信,就是不希望造成她的任何困擾,然而,如今卻依舊打亂了她的心緒。

接連兩天,郵差請了假,因為他的心情很混亂,需要一些時間來慢慢沈澱。他開始質疑自己,匿名的信件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呢?表面上,他以為這只是一種單方面的思慕情緒,所以並不需要署名來期待對方的回信,但是,實際上他可能只是害怕接到否定的回應罷了。

他是不是想的太過天真,以為隱匿了名字,就可以無限延伸一種純粹的仰慕與堅持。他卻忘了,他只擁有在信中抒發情緒的權利,但並沒有資格要求她來閱讀那匿了名的種種心情。

這兩天,每次郵差想到這裡,他的思緒就完全糾結在一起,怎麼也解不開。他只好放下烙滿牙痕的筆,到樓下泡了杯熱咖啡,想要試著喚醒混沌的意識。他站在窗邊小口地啜飲滾燙的咖啡,微涼而清新的晚風徐徐吹來,稍稍釐清了盤據心頭的紊亂思緒。

或許,郵差一廂情願的傾訴心情,對於她來說,只是一種日漸累積的感情負擔。他躲在暗處,以為不求回報的給予就是無私的愛慕,然而,這不過只是種逃避結局的任性想法,自私地將難題推給了接受的一方。

咖啡杯在他陷入沈思的嘴邊停了許久,等他回神時,早讓風搧冷了。他一口喝乾冷咖啡,打淡了在胃中翻滾的酸液,接著又回坐到書桌前,在指間來回旋弄筆桿,想要從筆尖甩出一些適切的字句來下筆,然而,信紙卻只是用蒼白的臉色,淡漠地望著他不知所措的徬徨臉孔。

從前痴迷的情緒將他灌醉之時,他當然可以放肆地在信裡灑滿熱情。如今,他勉強將自己喚醒,宿醉的頭疼卻開始反噬著意識,他幾乎痛的無法做任何理性的思考,很想繼續在痴迷的醉意中麻痺痛楚,但是,他能買多久的醉呢?總有一天,他還是得清醒,面對醒來後的幻滅與空虛。

他在頭痛的亂序中,想起了之前曾經浮現的胡思亂想。在他寫的匿名信的這段日子裡,他和她唯一的聯繫,只有那封薄薄的信件。如果有一天,他突然間不再寫信給她,從此消失無蹤了,她會不會留意到他的缺席呢?

但是,他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他很清楚,這種故做灑脫的來去自如,不過是一種不可饒恕的任性遊戲。他用匿名信讓自己的存在很淡薄,並不是為了隨時脫逃,而只是希望能默默地對她表述一些心意。

然而,很多事情不如他想像中那麼單純,就像他剛才所想的一樣:一廂情願的推送心情,或許,只會讓不好意思拒絕的人,承擔一種不知如何償還的虧欠感。有意無意之間,他已經用一廂情願的匿名信,堆砌成她無謂的負擔。

思緒又再度打結了,這次,還伴隨著宿醉似的頭疼。他想的快要發狂了,怎麼也找不到一個最恰當的方式來處理自己的心情。進不得,退也不能,是他自己要以匿名信無端涉入她的世界,所以,他也必須獨自面對這個幾乎無解的矛盾心情。

他放下了筆,實在寫不下去了。然後,躺在閣樓天窗正下方的地板,茫茫然地望著那一輪明亮的月色發呆。他很想知道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夠默默地在信中表達一種心意,沒有任性的期待與等待,也沒有多餘的虧欠負荷,只是訴說一份很純粹的仰慕情緒。

或許,他該先緘默了自己,將感覺消了音,連想念都不說,只是靜靜地寫著暫不遞送的信件。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將這些信折成一尊尊守護神,將他的靈魂分裝入內,然後,只是如空氣般默默地存在,永遠守在她的身旁。




台長: 西哈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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