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自己那種敏銳的直覺……」一口喝乾第三杯的Tequila Boom之後，K眼光迷迷茫茫地落在空的酒杯上，喃喃地說著。
K終於提到了重點，我知道他今天找我喝杯小酒，一定有些特別的原因。
「為什麼會討厭呢？很多人羨慕你那種敏銳的直覺呢。哪像我這種反應遲鈍的人，呆的就跟木頭沒兩樣，跟我說話常常會氣個半死呢。」我拿自己開玩笑，試著安慰他。
「是嗎？我反而羨慕你呢。就像森瑤子所說的，有時候，人是需要遲鈍一點，才能夠有力氣堅持下去。」K又斟了1/4杯的Tequila，然後又加入雪碧至半滿。
「你還好吧？怎麼說的那麼悲情啊？最近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嗎？」我喝乾快要變苦的調酒。
K沒馬上回答，將紙片蓋在杯子上頭，用手掌壓緊之後，啪的一聲敲在鋪好毛巾的桌上，白色的泡沫從杯緣滲出，又調好了另一杯的Tequila Boom。
「Hey, man. 你有沒有看過梅爾吉伯遜演的男人百分百啊？」K突然岔開了問題。
「有啊，前陣子剛去看過二輪片，真羨慕他可以擁有那種聽取女人心聲的能力呢。在電影裡，他不就就因為這種讀心的能力，顯得特別討人歡心，甚至到後來還贏得美人芳心呢。」
「也許浪漫的電影總需要有個美麗的結局吧。不過，擁有那種能力，有時候會很痛苦的，尤其是當你持續接收到不想聽見的訊息的時候。」K接著喝乾了手中的那杯酒。
「怎麼說的感觸那麼深啊？」我想起了K剛才提到的話題。「我懂了，你就是因為這樣才討厭你那種敏銳的直覺吧。」
「也許吧。」K又露出那種茫然的眼神在空杯上。「或許，我不像尼克可以直接聽見別人的心聲，但是我還是可以隱約瞥見一種感覺。有人說我的感覺一向很敏銳而細膩，但其實我只是順著直覺走罷了。我沒有絲毫的掌控權，只能接受所有的訊息，當那種不想預知的感覺流竄入心的時候，我卻沒有辦法逃避，你能夠體會那一種無力感嗎？」
我安靜了下來，很少聽到K這麼直接地說出心裡的話。我調著另一杯的Tequila Boom，緩緩地吐出話來。「你指的是她的事情吧。」
「嗯。」K淡淡的說著，然後似乎又陷入一種沈默的思緒之中。
「可是像你這種心思細膩的人，應該會很容易討人歡心吧。」
「會嗎？我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有多細心，只是在她的身邊，我會仔細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也許，是擔心自己在她面前會表現的不夠好，才會那麼小心翼翼吧。」
「你想太多了吧，只要表現出你原來的模樣就行了。況且，你的直覺不是一向很敏銳嗎？有直覺的幫忙，相信你可以隨時應對的十分得體。」
「有時候，那種敏銳的直覺沒你想像中那麼神奇而有用的。」K露出一絲苦笑。「或許，我可以察覺到對方心情的轉變，然後就趕緊轉移話題，緩和了尷尬的氣氛。但是，我其實無法改變任何事情，直覺投射到腦海的影像依舊清晰，我只是假裝沒看到罷了。」
K拿走我剛調好的那杯酒，喝乾之後，又接著說了。「舉個例子來說吧。直覺就像是你在看某部電影前，不小心知道的結局一樣。當你走入電影院之後，儘管你預知了故事的結尾，但是你還是只能夠坐在椅子上靜待著劇情的發展，不論你再怎麼不喜歡那個結局，也無法做任何的改變。一切的故事，都操縱在導演與編劇這兩位天神的手中，而你，只是個觀眾，除了默默接受結局之外，也只有另一個選擇：那就馬上離開電影院，然後，假裝你根本不知道結局，也不曾看過這一部電影。
「而我現在正站在電影院的門口，猶豫著應該在結局上演之前，假裝灑脫地一走了之，避開了散場時的滿場淚光；或者是留了下來，準備好一包面紙，勇敢地承擔各種結局。」
我覺得K的想法太悲觀，也太宿命論了。「可是說不定你的直覺只是一種錯覺罷了，你自以為是的認為那直覺所指的結局，不一定就是真的。為什麼你不乾脆問清楚一點呢？有時候，感覺是會騙人的，說不定……」
K打斷了我的話，接著說。「坦白說，我不想擁有敏銳的直覺就是因為不想知道任何故事的結局，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用問題，無理地要求一個確切的答案呢？答案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我只是覺得很迷惘，很無助，縱使因此逐漸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但卻又不知如何將自己的堅持，延伸的漫長些。」
K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走到CD架前，挑了張CD，放到音響裡，選了一首歌曲播放。
Aaron Neville的Everybody plays the fool。
「記得這首歌吧，以前我們國中時，就常常聽這首歌曲。」
我笑著點頭，而K也跟著旋律哼起了一段歌詞。
Everybody plays the fool sometimes
There’s no exception to the rule, listen baby
It may be factual, it may be cruel
I ain’t lying. Everybody plays the fool
Falling in love is such an easy thing to do
But it’s no guarantee that
The one you love is gonna love you
Oh loving I think cannot see
A second person can never be
A love run deeper than any ocean
Crowd your mind with emotion
K停了下來，感慨地說。「現在才發現這首歌的詞寫的真好，以前國中時根本就聽不出歌中所蘊藏的味道。」
「呵呵，那時候年紀太小吧。」我繼續跟K說。「其實，感情的事情就是這樣，總是帶有一點風險吧。」
「所以我應該好好扮演傻瓜的角色，不要想得太多，也不要問問題，只管照著劇情演下去就對了。」K苦笑的臉色淡了點。
「呵呵，你想開了就好。」
K突然冒出一句話。「真希望今天會下場雷陣雨，然後我就可以拿著插電的吹風機，站在陽台上，等待閃電的一擊。」
「啊？你說什麼？你想學梅爾吉伯遜啊？」
「也許吧，說不定這樣一來，我那多餘的敏銳直覺，就會突然消失，然後連帶忘記不小心預見的結局。你知道的，有時候，人還是需要遲鈍一點，才會有更多堅持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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