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酸甜的味道。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心裡嚐到了這樣的滋味。其實,她也不是多麼搶眼的女孩,然而,給他的印象卻莫名的深刻。白白淨淨,單純的甜美,就像雲朵化身的棉花糖一樣。
只是錯覺罷了,他喃喃自語,連走過去跟她說話都沒有。於是,他繼續穿梭在社團的嬉鬧聲中,似乎漸漸淡忘剛剛那種奇怪的感覺。那天睡了一場好夢,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的眼角餘光,好像不經意地捕捉到幾許她的留影。
隔週,他覺得很想再去社團見老朋友,上週碰巧放假回去社團的感覺挺好的,他有點意猶未盡。他和別人調了班,又在星期三到了社團。他玩的有點瘋,應該是熟絡的氣氛,加溫了他收藏起來的熱情。遊蕩到她身邊的時候,他不小心乘著其他人的對話,和她聊了幾個社團裡的老笑話。她還是像一朵棉花糖,即使是和她說過話了,他還是只有這樣的感覺。
下一週他就沒調班了,沒那個必要的,他是這麼的以為,偶爾回去和老朋友聚聚就夠了。下班的時候,他順路繞去社團瞧瞧,大夥兒依然愉快的玩鬧著,他靜靜的站在一旁,微笑的看著這一片熟悉而美好的景象。他趴在圍牆上看著場上溜冰的人,好像不曉得能夠找誰閒聊,沒待多久,他就回去了。
正好忙完一些雜事,他無聊的掛在BBS站,隨意瀏覽社團的佈告。他看到一個挺別緻的ID,難得在社團中看到一個這麼順眼的名字。他在心中暗暗讚許這個名字,好奇的猜想這個名字的主人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可能會有種天真的孩子氣吧,他直覺這麼的覺得。
他恰好放第二次假時,他又回到社團找那些老朋友。那天他的心情好像特別好,很熱心的幫忙一些學弟教導新生。他先是教一個交換學生側煞的動作,又教一個學弟弓箭步的要訣,然後看到她在剪冰時,順便給了她一點建議。休息時,和她說了幾句話,腦中突然蹦現那一個別緻的名字,於是好奇的臆測她就是那名字的主人。她訝異的點頭,他也覺得真的好巧。
他又調了一次班,再次重溫社團的感覺。團體的氛圍讓他忘記後來養成的孤僻,他帶頭和學弟玩起了以前的遊戲。時光倒轉了兩年,他突然很懷念這樣的歡愉氣味。樂極總易生悲,一個不留意,兩個學弟妹在練習時重重的撞在一起。他過去察看情況,正好瞧見她撞到頭在哭泣。以前他就習慣負責處理這種事,和另一個朋友幫忙將她扶到一旁冰敷傷口。她只是一直哭泣,就像是關不上的水龍頭,傾倒著無盡的淚水。他在旁邊試著安撫她的情緒,有如在哄小孩一般的口吻。最後,他提議先載她回去休息,她邊哭邊點頭。送她到門口時,她哭泣的水龍頭終於稍稍轉小。他鬆了一口氣,叮嚀她如何處理腫脹傷口的方法,她關小哭的聲音,隱約的說她懂了。他回去時,寫了很短的信去問候她的情況。他告訴自己,只是很怕看到女孩子哭泣罷了。
後來好一陣子他都沒去社團,事情一不小心就忙得亂了序。揀了個週五,他想一個人到沒人的溜冰場溜一溜,吹一吹冰鎮過的晚風。正巧學弟妹在那邊夜溜,他也不太在意,打個招呼,就自個兒在場中溜冰。迷惑的時候,他總習慣獨自在靜謐的深夜溜冰,滑行的步伐,滾動出一條條沈思的痕跡。她後來也來拎著溜冰鞋來了,融入了夜溜的人群。他看到她在學倒溜,動作有些不順暢,教學的習慣讓他不自主的跑去給她一些建議。於是,他站在圓心,讓她繞成一個學習倒溜的圓。他一邊聊天一邊修正她畫圓的姿勢,時間圈成一個小圓,彷如漫無止境的遞迴。他總覺得言不達意,大概是平常太少說話的緣故,還好她像棉花糖一樣容易相處,灑著淡淡幽默的對話,就可以逗的她咯咯地輕聲笑著。
他曾經換過網路上的名字,重塑出一種孤僻的個性。他只想安靜的上網,沈默的存在著,就像是幽靈般潛藏於一種孤獨的愜意裡。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發現自己會去查詢她的plan,不過是很單純的好奇罷了,他這麼想著。偶爾,會碰巧看到她那麼很奇特的名字浮現在螢幕,他也沒送訊息過去,他覺得跟她又不是很熟悉,突然介入她的世界,似乎不太妥當。況且,他覺得自己早已不習慣對話,還是靜靜的以無人熟識的方式,在網路上存在比較妥當。他下定決心,保持隱密的身份。
耶誕節他打算回家,不想在大都市中,承受空虛的喧嘩煙花。他一面收拾行李,一面毫無意義的將電腦保持空無一人的上站好友畫面。他塞了幾本書在背包裡頭,準備在閒蕩的家居假期,沈浸在鉛字的無限可能。她的名字如星光般閃爍於螢幕,正好在那一瞬間與他的視線交錯。他想了一下,決定送個訊息打聲招呼,就說句聖誕快樂就好。他敲了鍵盤,不小心打翻他封印的言語,不知不覺之間,他拾起了昔日的對話能力,一直逗出她的笑容,他覺得她打出來的笑容符號,看起來特別可愛。他剛好看到桌上的聖誕布偶,順道問她喜不喜歡布偶。她以一貫的可愛符號,說她很喜歡布偶,於是,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跟她說他有兩個可愛的聖誕布偶想送她,短短的一句話,他打了兩三分鐘。她一下子就說可以,附上一個很開心的笑臉。他便和她約了五分鐘後在她的宿舍門口見面。
他馬上挑了一個綴著玫瑰花紋的袋子,將布偶放了進去。書桌上正巧躺了一張還未書寫的賀卡,他看了看錶,時間應該還夠,所以他拿出自來水筆,小心翼翼地寫了幾句簡短的問候。他覺得卡片太單調,又翻出了粉彩筆,想塗上美麗的色彩,但是他卻總感到畫的不夠好,他愈畫愈心慌。時間一下子就到了,他連忙將卡片折好,放入袋子裡陪伴布偶,急忙跑往她的宿舍。當她出現時,他笨拙的將袋子拿給她,喘吁吁地微笑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示意她可以先看看布偶,她拿出來布偶,棉花糖似的笑容漾開,她按了一下布偶的小腳,聖誕的鈴聲敲成溫暖的旋律,她很高興的將布偶抱到耳邊,側耳傾聽,棉花糖的滿足微笑。她又看到了卡片,很訝異的讀著卡片,他摸著頭,尷尬地直說卡片畫的不好,她搖搖頭,說卡片的字寫的好漂亮,她很喜歡這樣的卡片。他鬆了一口氣,突然不曉得該繼續說些什麼,只是胡亂掏出話題,想法子延伸她的棉花糖笑容。很久沒說那麼多話,他覺得自己很蠢,也很矛盾,風有些涼,他實在不好意思將她留在寒風裡,但又捨不得中斷她銀鈴般的笑語,也離不開她天使般的笑臉。他第一次和她如此愉快的聊天,一不小心,竟站著聊了將近兩小時。他滿是歉意,卻也莫名喜悅,尷尬的跟她重述一次聖誕快樂之後,就目送她回宿舍,然後,他混亂著思緒,慢慢的走了回去。
他在家裡的那幾天,常不自主的發呆。他發現自己根本靜不下心看書,於是,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坐在陽台的涼椅上,什麼事也不想的看著天空。以前他就喜歡晴朗的天空,尤其是那澄透如水晶的藍天,這幾天,他突然覺得浮在半空的白雲有種難以言喻的美感。輕柔,優雅,恬淡,飄逸,虛幻而單純的美麗,白雲的存在,給了他一種平靜的感覺。
假期最後一天,他到街上閒逛,在經過一台娃娃機的時候,看到一隻白色的絨毛布偶。他覺得很可愛,很自然的換了一堆零錢,好像非得夾到那一隻布偶不可。當他夾到布偶時,他感到異常的高興,喜孜孜地抱著布偶回家。半路經過隔壁村子的廟會時,他忽然很想重溫棉花糖的味道。他繞路進去廟口,真的找到一個小攤子在賣棉花糖,他高興的買了兩枝滾成雲朵狀的棉花糖,像個小孩子,吃的嘴邊黏滿了棉花糖的蜜味。
回學校的路上,他一路把玩著白色的絨毛布偶,他愈看愈喜歡,偷偷的微笑。火車努力的將南方的天空,慢慢的拉到窗口的視窗裡頭。天色讓陽光滲透成一片湛藍,雲朵也染成雪花似的潔白,他則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天空發了好久的愣。想像的天空中,雲朵逐漸纏成一團團棉花糖,
揮發著淡淡的甜味。他雖然嚐不到,但他就是曉得那一定是甜的味道。
到了房間,他將布偶擺到桌上,習慣性的將螢幕停滯在毫無意義的好朋友名單,因為他從來就不設好友。只有一次例外,但那不過是好奇心作祟罷了,他依舊喃喃自語。他無所事事趴在桌上,看著布偶發呆,一時之間,什麼事都不想做,他心想,這應該是假期後的空虛感吧。
濃濃的睡意悄悄飄來,他跌進一場夢。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心裡看到一條寬闊的長河,河的對岸氤氳著迷離的霧氣,他隱約感覺霧中有一份海妖歌聲般的魔法,在誘惑召喚著他。他低頭望著川流的長河,看似平靜的河水,掩藏著深邃的未知,而天空中棉花糖似的白雲,正飄在彼岸的蒼穹,他突然想不顧一切的奔向那一團迷霧般的魅惑。河面於是凝成一條冰的道路,直直蔓延到對岸的濃霧裡。他深深呼吸,躊躇了好久,終於決定踏上那不知撐不撐起的自己的冰路。
他走在脆弱的薄冰上,但他卻不再害怕。因為一路上,他眼中的藍天,飄滿了白雲棉花糖,即使是跌入寒冷的河水裡,他被凍成失落的冰人,他還是會在絕望之前,在臉上保留最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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