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從心
眼前的孩子,還有呼吸、還有心跳,我怎能放棄他?天哪,我真的不想要他,可是也不能不要他,天下哪有殺死自己孩子的媽媽…
小太陽是個圓圓的小傢伙,頭是圓的,臉是圓的,連笑起來也有兩個可愛的酒窩,他是我的心肝寶貝,他是腦性麻痹兒。
早產生下怪兒子 媽媽決定你生死
我懷孕過程一直不順利,導致六個半月就早產生下他。
他出生時,是個只有手掌那麼大的小太陽,長得奇形怪狀,肚子只有一層薄膜,雙腳向內彎曲;最可怕的是,他的臉是菱形的,連眼睛的位置也走了樣。
醫師說,這樣的孩子活不了,就是留下來也後患無窮,所以公婆及孩子的爸警告我,別自找麻煩,說我還年輕,未來想生多少個都可以。我生產時血崩,才剛從鬼門關逃回來,一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傻住了。「我想看看他,至少讓我知道他長得甚麼樣子。」我血崩昏迷了一天,此時拖著虛弱至極的身體,淚流滿面的走向小兒科加護病房。
雙眼蒙著紗布,渾身插滿管子,那個小手握得緊緊的孩子,就是我的寶寶嗎?驚慌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我,隔著玻璃,看渾身顫抖的小太陽,心如刀割。
先生在旁催促我趕快下決定。我知道,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希望這個噩夢快快結束。但是眼前的孩子,還有呼吸、還有心跳,我怎能放棄他?天哪,我真的不想要他,可是也不能不要他,天下哪有殺死自己孩子的媽媽啊。
我拚命搖頭,不想接受這樣殘忍的事實,但成串的眼淚提醒我,這不是夢。莫非是天譴?我上輩子做了甚麼壞事嗎?為甚麼要用這種方式來責罰我?為甚麼要讓一個媽媽來決定自己孩兒的生死?
家已容不下我們 媽媽離婚擁抱你
「寶寶,雖然爸爸不要你,但媽媽愛你,媽媽會盡一切心力把你養大。」生下腦麻兒不是我的錯,可是堅持留下他的後果,卻是一連串的譏諷與羞辱;公婆的冷言白眼,我可以忍受,但當孩子的爸爸夜夜晚歸,以不理不睬的冷漠態度相待,最讓我難以忍受。
我曾想帶小太陽去自殺,那時腳都已跨上高樓的陽台了,大兒子的哭聲喚回了媽媽。沒多久我簽了字,抱著他和三歲的長子,毅然離開那個容不下我們母子的家。
四年多的婚姻,在這種情況下結束,若說沒有怨恨是騙人的,可是我至少保住了孩子,盡了一個媽媽的責任;雖然前途茫茫,而懷中的孩子也沒有甚麼好轉的跡象,但生命會自己找出路,我相信只要不放棄就有希望。
逐漸成長的小太陽,在細心照料下,容貌漸漸端正可愛了起來,但出生時左腦受損、肺功能不健全的遺憾,卻怎麼也彌補不來。為了讓他得到更多的醫療照顧,我白天帶著孩子上醫院作早期療癒,晚上則去市場工作以維持生活。
日子過得難以想像的拮据和辛苦,所幸有社會資源補助和同事的支持,讓我熬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
三歲半才開口說 媽媽淚流聽謝詞
醫師說,一出生就是腦麻兒的寶寶,病情會隨著長大而慢慢減輕。在持續復健下,原先聽不見、不會說話的小太陽,兩歲十個月大時,被突如其來的鞭炮嚇得嚎咷大哭,從此聽得見了。
因為他很沒有安全感,我總盡可能把他帶在身邊,牽著他去觸摸每樣東西,用親吻和摟抱讓他知道媽媽心疼他、媽媽愛他。
洗澡時,也不管孩子聽不聽得到,我總用水淋著胖胖的小身軀,告訴他這是「水」,所以小太陽在三歲六個月大,第一次開口說的就是「水」,那一刻,我高興得緊緊抱住孩子放聲大哭,覺得所有為他流的眼淚和受的苦都值得了。
哎!小太陽不知道他那一聲「水」,讓媽媽乾涸的生命,也開始「水起來」。
今年六月,他從國小畢業了,除了體育和音樂,因先天不全而拿甲外,其餘科科都是優。當我推他上台領獎時,小太陽對著大家說:「這獎要獻給媽媽,因為她天天陪我上學,陪我作功課。」看他遲緩的道著感謝,我的眼淚落了滿臉。
我知道,有一天我的荊棘會戴上花朵;我知道,我的憂傷會伸展它的紅玫瑰葉子,把心開向太陽。
日日夜夜,我的期盼啊!加油,我的小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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