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結果都是一樣的。
人從出生,就註定了會死。
生病了,會死。
病治好了,也會死。
既然目前的醫學技術無法治好她的疾病,你應該要思考的,是治療之外的其他選擇。
〔1〕
像是被逼入擂台角落的拳擊手般,對手的攻勢太過猛烈,別說是回擊了,就連高舉雙手防禦都做不到。
但就該這樣放棄比賽嗎?
會不會就乾脆朝擂台拋出白毛巾,才是最好的選擇呢?
〔2〕
爸過世後才過了一百多天。
某天在幫媽整理每日服用的藥品時,發現醫生幫媽加了治療帕金森氏症的藥。
媽得了失智症嗎?我撥了電話向醫生詢問。
大約兩年前,媽開始感到頭暈,不只無法像從前那樣自在地騎單車,有時就連走路都不太穩定。
陪著媽到處掛暈眩科,每個醫生做完檢查後,都會做出診斷,開些藥給媽,但那些藥都只有短暫的療效。
後來,陪著媽到知名的健檢醫院,自費做了腦部掃描檢查,醫生信誓旦旦地跟我們說:「別擔心,那只是小中風的病灶,持續服藥控制跟認真復健就好。」
媽的病況控制得很好,直到爸過世後,可能因為打擊太大,除原本小中風的症狀外,體重也急速下降。
可能是怕我們擔心,媽也沒跟我們說她有哪裡不舒服,直到我發現醫生在媽的日常用藥中加了藥。
上網爬文查閱了帕金森氏症可能的狀況與進程,並在心裡默默擬定應對的計畫。
在狀況發展到難以控制前,我應該還有時間帶媽出去到處玩玩。我樂觀地這樣想。
「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可以帶媽媽再去做一次核磁共振檢查,我可以幫你推薦醫生。」就這樣,我們帶媽去做了第二次核磁共振。
卻得到一個難以接受的結果。
原先判定的小中風是誤會,媽也不是罹患帕金森氏症,而是腦幹瘤,那個腫瘤九成是惡性的。
「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她的壽命可能剩不到三個月。」醫生對陪著媽去看報告的妹說。
之後又經過一連串的檢查,才確認媽的腦幹瘤是肺腺癌的移轉。
我查閱了媽歷年來的健檢報告,完全沒看到任何罹癌的警示,詢問了醫生,他們又告訴了我些檢查不出來的可能原因。
但不管過往的原因為何,對應對現狀一點意義都沒有。
〔3〕
診療室裡一片寂靜。
媽的腦部斷層影像投在電腦螢幕上,醫生一下看看螢幕,一下低頭翻閱著媽的病摘與檢查資料。
坐在一旁的我跟妹像等候審判結果的事件代理人與辯護人,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會有不一樣的結論嗎?我們在心裡喃喃。
為了尋找可能救活媽的醫療方法,妹在網路上找到了這位名醫的資料,我們帶著媽的病歷資料前來看診,說明來意後,把相關資料交到醫生面前。
根據媒體報導,這位醫生擅長電子刀手術,有機會精準地切除媽腦中的腫瘤,減少對其他組織的傷害,儘管當時已經確診媽腦部腫瘤並非獨立的病徵,而是肺腺癌的移轉,但我們還是期望可以找到比現有化療與全腦放射治療更有效且殺傷力小的處理方式。
雖然手術所費不貲,但若有一絲希望,我們都想試試。
醫生閱讀畢媽的病歷資料抬起頭望著我們說:「病人的腦幹瘤位置太接近腦幹,這手術風險太高.......。」
接下來,醫生說話的內容,跟我們之前諮詢過的幾位醫生說的話大同小異。
我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低下頭,眉頭皺了起來。
應該是看出我的沮喪,醫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其實,你認真想想,病治得好與治不好的差別也許沒這麼大。」
聽到他說的話,我抬起頭望著他。
「其實,不管怎麼樣,人都會死的。」他語氣平靜說著。
「就算這個病可以治得好,人終有一天還是會死;治不好,也一樣會死;再把問題的距離放大一點來看,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會死,生病會死,不生病也會死;以病人的狀況來說,目前的醫療技術無法治癒她的疾病,所以,你們應該思考的,也許不是怎麼治好她,而是怎麼讓她在最後的時間裡,可以少受點痛苦,可以活得舒服點。」
聽完醫生的話,我跟妹帶著媽的資料離開診療室。
默默地走出醫院後,妹對我說:「剛剛醫生說得沒錯,也許我們該為媽思考治療以外的另外一條路。」
既使在醫學、科學發展日新月異的今天,世上還是有一堆不治之症。
有些病,根本檢查不出來。
有些病,既使檢查得出來,也沒辦法治好。
只能盡量拖延疾病的進程,但,很務實地說,拖延疾病的進程(或者說,延後死亡),真的有意義嗎?
有人說,疾病可以分成兩種:可以治癒的,與不能治癒的。
但,不管是哪一種,結局都一樣—那就是,人必然會死。
如果好好活著已不可求,那麼,好好地死去,也許更需要思考與追求的一件事。
〔4〕
不論是「出路」、「末路」都是路,既然是「路」,必然具備了成為路的條件。
那就是—方向、長度跟終點。
沒錯,就是終點,這世界沒有能完美地繞地球一圈且頭尾相連的道路吧!也就是說,沒有不結束的道路。
喔!路還有一個條件,就是沿路必然有風景。
如果是這樣,就讓我們放鬆心情、放慢腳步,邊走邊欣賞吧!
〔徹的話〕
- 每次嘔心瀝血寫下的文字都比隨筆點閱旅低,但,該寫的,還是要寫寫。
- 最近看了日劇SP〔兩個祖國〕(山崎豐子原著),讓人想到很多事啊!
(圖說:我很喜歡拍空蕩蕩的道路,總是會腦補著,路的終點會接到什麼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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