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眼前的男人兩杯啤酒下肚後,雙眼迷濛地望著我這樣問。 因為他開口的第一句話〈點酒不算〉就是請我幫忙,所以我決定稱他為「幫忙男」。
「不行。」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這是我多年來面對別人求助時的習慣性反應。我會這麼說,並非因為我是個絕情不肯幫忙人的傢伙,而是我非常討厭那種面對別人求助第一時間想也不想地答應,然後問清楚問題後,不是勉為其難地做得心不甘情不願,就是拖了一段時間後才面有難色地對別人說:「對不起,我幫不了你。」這樣一來,不但延誤了解決問題的時間,還加深了求助人的失落感,由於怎麼樣也不想變成那樣的人,於是,決定面對求助時,先斷然拒絕對方,然後聽完對方的問題,如果對方求助的事項是能力範圍內可以解決,而我又願意協助的,才會答應。如此一來,一開始被推入絕境的求助者,會因為得到意外的協力,而更加開心吧!
「哈哈!說的也是,畢竟我們素昧平生,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機會再見面,貿然請你幫忙,誰也不會答應吧!」幫忙男又喝了一口啤酒,苦笑兩聲說。
「那倒也不一定,雖然幫不上忙,不過,我倒是很樂意聽一聽,你想要我幫些什麼。」我順勢從打開另外一瓶啤酒遞到他面前。
「這瓶我請客。」
「我可以抽煙嗎?」受傷男問。
「當然阿!」 雖然「菸害防制法」規定三人以上的公共場所不能吸煙,但這家沒人氣的耗室酒吧,現在只有我跟他兩個人而已。
於是,受傷男從棕色羊皮西裝口袋中取出Mild Seven香菸,用廉價的紅色塑膠打火機點火抽了起來。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受傷男問我。
「這很難說……..。」
眼前的受傷男蓄著仔細整理過的短髮,鼻樑上戴著一副金邊灰色鏡片的近視眼鏡,下巴留著一小搓時尚的山羊鬍,棕色的羊皮西裝裡面搭著一件素色的合身T恤,脖子上繫著一條黑色的圍巾,下半身穿著直筒牛仔褲,腳上搭著一雙咖啡的中筒Red wings工作靴。整體打扮來說還算時尚。但是他這個人到底怎麼樣?又或者,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根本無法用這些東西做判斷。 不過,撇開那些形而下的東西不談,單就外型來判斷,除了眼神太過悲傷外,以滿分一百分來說,受傷男大約可以得到七十五分。
什麼事可以讓七十五分的男人這麼受傷呢?
「除了愛情還有什麼呢?」受傷男給了我一個答案。
《You won’t be satisfied (until you break my heart)》。
受傷男開始說故事的同時,音響隨機播出這首歌,艾拉•費茲傑拉(Ella Fizgerald)低沈的嗓音在煙霧瀰漫的酒吧迴盪著。
You won’t be satisfied until you break my heart.
You’re never satisfied until the teardrops start.
I tried to shower you with love and kisses,
But all I ever get from you is,
Nagging and bragging My poor heart is sagging.
受傷男談過很多場戀愛。在愛情的世界闖蕩久的人都難免遍體鱗傷,愛情像一把雙刃劍,有時候你會砍傷人,有時候你會被其他人所傷,受傷男也不例外,原本以為經驗豐富的自己,已經有足夠的抵抗力承受愛情所帶來的任何傷痛,那裡知道……。
在預定前往海外赴任前幾週,受傷男遇見了他這生中遇見的百分之九十九女孩,雖然有百分之一的不確定,但和女孩四目消交的瞬間,受傷男無法抵抗地被捲進戀愛的漩渦中。
不知道女孩是否也對受傷男有一樣的感覺,他們的戀情進展得非常快速而順利。不但火速地住在一起,還陪著受傷男回南部鄉下去拜見父母。
想到即將海外赴任可能會為這段戀情投下的變數,受傷男不止一次打算放棄海外的工作機會。但百分之九十九女孩總是跟他這樣說:「你去吧!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機會嗎?我會耐心地等你的……。」
因為女孩的承諾,儘管有些猶豫,受傷男還是拖著放不下的牽絆海外赴任。
每天每天每天,他和百分之九十九女孩透過網路、MSN、國際電話繼續保持連續。科技幾乎解決了距離的問題,但是有樣東西是科技解決不了的…….。
「我需要被擁抱的時候,你都不在…….。」百分之九十九女孩對受傷男這樣說。
因為百分之九十九女孩的一句話,受傷男千方百計請假不辭辛苦地飛回台灣。
「不如我們結婚吧!」某天受傷男跟百分之九十九女孩這樣說。
「我有婚姻恐懼症,我這輩子都不要結婚。」女孩這樣回答。
「不然,我們不結婚,你來這裡我養你。」受傷男提出另一個解決之道。
「我都不知道我去那裡可以做什麼?我這個人不能沒工作的,一沒工作就沒安全感。」
「妳可以靠我阿!」
「你?身為一個現代女性我比較習慣靠我自己。」
「那……,我回台灣找工作好了。」
「你不是很喜歡那個工作機會嗎?我不要你為我放棄你的工作,我怕你有天會怨我,而我負責不起。」 不管受傷男提出什麼建議,百分之九十九女孩都可以提出一百個理由反駁。
直到有天,百分之九十九女孩提出分手的建議。
精疲力竭的受傷男雖然百般不願意但只能接受。
受傷男甚至還想過,百分之九十九女孩只是因為寂寞才愛上別人的吧!她只是需要一個可以隨時可以陪在身邊的情人,說不定她不是真的喜歡那個男人,更何況她有恐婚症,只要她一天不結婚,他就有機會可以把女孩追回來,為了那天的到來,受傷男拼了命地工作,以為只有賺了大錢才可以讓女孩更有安全感,成為她永遠的依靠。
說到這裡,受傷男很豪氣地把瓶中剩下約三分之一的啤酒一飲而盡,「趴」地一聲把酒瓶重重地放在吧台上,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他的笑聲和小喇叭的演奏聲像水遇到水泥般混合成一種堅固的寂寞硬塊堆積在空氣中。
「然後呢?」待受傷男笑聲稍停,我開口問。
受傷男一句話不說只用力搖了幾下頭,停了幾秒鐘後,伸手從隨身的皮製側肩包取出一個結婚喜帖遞到我的面前。
我接過喜帖,在昏黃的燈光下反覆閱讀,但完全看不出任何玄機,喜帖是一般的通用格式,而新郎新娘跟雙方家長我一個都不認識。
「她結婚了?」這是我唯一可以找到的答案。
「嗯。」受傷男低哼了一聲,示意我再給他一瓶啤酒。
「不是說有婚姻恐懼症嗎?」 受傷男接過啤酒,想也不想地咕嚕咕嚕乾了一半,打了一個飽嗝後,苦笑著說:「她恐懼的,說不定是我…….什麼恐懼症!可能只是不想嫁給我吧!」
也許。我在心裡思考著。
「不過,我不懂的是她為什麼千里迢迢把喜帖寄給你?」看了喜帖上面的異國地址,我不解地問。都已經分手了,犯得著隔半個地球寄一張結婚喜帖嗎?
「她說,她需要我的祝福。」
祝福?為什麼呢?我不相信這世界有任何人可以因為其他人的祝福得到幸福。如果自己都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找到幸福,就算得到全天下的祝福也沒有,更別提,是前情人的祝福。
「然後咧?」我忍不住地問。
「我回了個簡訊給她,上面寫著『祝妳幸福』。」他這樣告訴我。
「你是真心的嗎?」
「是吧!我是真的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但我也想知道,她為什麼選擇那個男人而不是我,所以我才想拜託你……。」
原來受傷男想拜託我去參加那個婚禮,並替他拍下新郎的照片。
是這樣阿。聽完他的話,我自言自語似地回答,並不由自主地在腦中假設若真的接受他的請託去參加婚禮的種種狀況。
「知道答案有意義嗎?」想了一會兒,我提出這個問題。
「恩。不知道,也許沒有什麼意義吧!」受傷男回答。
這句話之後,受傷男沒再說些什麼,只是自顧自地喝著啤酒抽著煙。
受傷男結帳時,我想起似地從吧台下取出一包紅包袋給他。
「這是什麼?」受傷男很疑惑。 「如果真的想祝福她,就自己去參加她的婚禮吧!親眼看看那個新郎是何方神聖,她既然敢發帖子給你,就應該不怕你去,說不定你會找到意想不到的答案喔!!」
說不定……..。受傷男臨走時,不斷地重複這三個字。
《徹的話》
1. 也是一篇寫了超久的電子報。
2. 書籍的話,看完黎智英的《生意》跟《你夠拼命嗎?》。
3. DVD的話,真的看太多了,幾乎所有最新發行都看完了。
4. 電影的話,去看了《神探伽利略----疑容者X的獻身》,很想去看《赤壁》。
5. 音樂的話,聽了很多,但沒值得推薦的。
6. 你有收到過前情人寄來的喜帖嗎?你會怎麼反應呢?來留言吧!
圖說: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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