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著作意趣,冠首曰「序」,附后曰「跋」。
(序) : 近幾年的八月二十日,我總會為文一篇,聊作一記。今年有點兒不同,我重抄舊文一篇以記!
每當我首次接觸一本書,例必先翻閱篇首的序言,因為憑篇首序言,大可得知書中內容大意,或者作者點滴,甚至出版源起等等有關資料! 在古文學中,最早令我有深刻印象的一篇序,便是曹植的《贈白馬王彪並序》。是中學時讀到的 :『黃初四年五月,白馬王任城王與余,俱朝京師,會節氣,到洛陽,任城王薨 … 意每恨之,蓋以大別在數日,是用自剖,與王辭焉,憤而成篇!』
短短十來句,幾十字,便道出時間地點和人物,並用「意每恨之」,「憤而成篇」八字作伏筆,好使正文七章八十句的《贈白馬王彪》五言詩,灑灑而就,一氣呵成,成為千古名篇,更是後世抒情詩的典範。其後,得閱以下三篇名序,分別為 :
(一) 王勃的《滕王閣序》
(二) 庾信的《哀江南賦序》
(三) 王羲之的《蘭亭修禊詩集序》
(一) 王勃的《滕王閣序》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鳴呼!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邱墟。臨別贈言,幸承恩於偉餞;登高作賦,是所望於群公!』
王勃,初唐四傑之首,自幼文思敏捷,早有神童之譽。但因恃才傲物,終被盛名所累,死時只有廿八歲。相傳他的名作《滕王閣序》也是一揮而就,技驚四座。話說那年,一個秋高氣爽的九月重陽天,江西南昌都督,在新築成的滕王閣上,大宴賓客,王勃適逢其會,亦在其中。原來都督早已做好一篇序文,打算在席上當眾展示,以增雅慶。但都督卻以主人家身分,禮貌地先向在座賓客邀稿。當然,礙於其官威及主家身分,沒有來賓敢予應邀,唯獨是王勃,卻欣然接受,並一揮而就。起初都督甚為不悅,但當聽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兩句,不禁讚嘆曰 :「真天才也!」
其實王勃的辭賦,已開始衝出六朝與唐初的濃豔綺麗氣氛,自有其清華婉麗,雖然仍是駢文風格,但已經很接近後世的散文了。難怪就是最反對駢文的韓愈,也稱讚這篇滕王閣序呢! 全篇除一揮而就外,寫作手法高超,開首即點出時空與人物,更描述當時景物景致,落典用詞恰當,佳句迭現。中段自悲時運,直抒情懷,由景入情,起承轉合,層次分明。篇末以七律一首壓卷,餘音嬝嬝,韻味更添。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捲西山雨。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二) 庾信的《哀江南賦序》
『粵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大盜移國,金陵瓦解。余乃竄身荒谷,公私塗炭。』
『傅燮之但悲身世,無處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
『燕歌遠別,悲不自勝。楚老相逢,泣將何及。』
『追為此賦,聊以記言。不無危苦之詞,惟以悲哀為主。』
庾信,南北朝時人,是駢賦大家,初仕梁元帝,後仕北朝西魏,雖備受尊崇,位高權重,但始終是身在異邦,心念故國,乃作《哀江南賦》。名為哀江南,實哀悼梁朝之亡也! 整篇賦文甚長,儼如史詩式記錄梁之興亡,全篇充滿愁苦之辭,令愛國思鄉者,慟然流涕。而序文更可獨立成章,有提綱挈領之效,述作賦源起,以文言志,寫常懷故國之思,情不能已,顯示出仕人失節後的內心愁苦,直抒胸憶,讀之令人感慨!
(三) 王羲之的《蘭亭修禊詩集序》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
『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王羲之,東晉時人,官至右軍參軍,世稱王右軍,工書能文,有書聖之譽。東晉穆帝永和九年,即公元353年,三月三日,王羲之與當時會稽的一眾名士,聚於會稽山陰之蘭亭,齊修禊事,共吟唱詠。後更將眾詩作結成一集,由王羲之為其作序,以申其志。
蘭亭詩集,內裏並沒有甚麼出色佳作,故不甚流傳,反而王羲之這篇序言,卻是名序之一,傳誦千古,成為不朽名篇。原來,一方面固然是因為王羲之鐵劃銀鉤的書法,另方面,卻是皆因這篇序的內涵及其寫作技巧。本來,閱盡滄桑,方可知人論世,但王羲之在一覽諸名流賢士之詩作後,一向豁達灑脫的他,也被觸起感慨,深感人生無常,遂振筆直書懷抱。全篇意脈清晰,承上啟下,轉接自然,對人類千古未能突破的三大限,「生死、時命、情慾」,寄以惆悵,情真語切,古直蒼涼! 這證明文章的真感情,是可以蓋過其寫作技巧,更何況,這篇序言,是兩者俱備啊!
最近,頗為喜歡以下一篇序言,是「惜」的傑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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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友斯華的一篇作品,在云云佳作裡,我左忖右思,依然是最喜歡這篇。
也許,銅鑼灣是我兒時居住的地方,它盛載了童年段段難忘的回憶;
也許,銅鑼灣也是我昔日愛戀的印記,它刻染了我片片情懷與心事;
也許,我亦想追悼從前的明珠戲院,它是我首次與男孩約會的地方 …
也許,現在的維多利亞公園,變了 … 往日灰色的瓦礫路,驟成彩瓷階 …
不是刷去了舊記憶,只是把它深坎在黑漆的地域中,在漫漫長的歲月裡,一一見證新的人、新的事及新的情。
也許、也許,也許祗想為大家推介一篇好文章,一同細味逝去的一段情。
(跋) : 事緣於那年的八月二十日,惜連續上傳了三篇文章到「小說世紀」,分別為《You must love me》、《重拾》與《一見鍾情》,剛巧,我也曾在八月十八日,上傳了一篇名為《維園憶舊》的文章。所以,在我看罷惜的《重拾》一篇後,有所感而向惜問了一句 :「有看我的《維園憶舊》嗎?」。想不到,第一篇映入惜眼簾的,竟是惜較喜愛的篇章,當然,那不是因為拙作,而是因為「維園」。因為維園實在擁著太多人的過去,正如惜的序言所述,也許 …,也許 …,也許是因為忘不了、擦不掉,過去的一切一切 …
http://mypaper.pchome.com.tw/cwah/post/1272482488/ (20.08.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