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蓮
歲月蒼蒼,天地茫茫。因為孤獨的緣故,一個人借了朋友的寶馬,開往花蓮的方向。
車子以時速150公里的速度奔馳在北二高(國道)上,窗外風景不斷變換倒退,記憶的片段不斷播放,在穿越雪山隧道時候,幻想還未起頭,隧道卻已到了盡頭。
盡頭的一端是片平原,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稻田。微風揚起,掀起了金黃浪濤,彷彿聞到了飯香。放眼眺望,遠處的海有座龜背的小島在海中沉浮,被驚濤駭浪吞吐著,仍舊不移。
車子逐漸駛上蘇花高,山路九彎十八拐。這時候烏雲開始聚集,像鬱積已久的心事,彷彿要尋找一個宣洩的出口。我放下車窗,聽見樹葉被風吹得顫抖,花朵的正在低啜,在山谷之中回蕩。不久雨點紛紛落下,由疏而驟,由小而大。雨水糢糊了車子的視線,車速開始放緩,我正襟危坐,身子幾乎貼著駕駛盤開車。也許蒼天無語,只有這般嚎啕大哭才可渲洩心中的一切。
我期待燦爛的陽光,迎接我的卻是ㄧ場未知的大雨,我安慰著自己大雨很快會停的,給自己一個走下去的理由。很多時候,天不從人願,一切並沒有不期而遇。有時候不過是自己憑空的想像,即使氣象局的預測再準,仍舊是天有不測之風雲。一旦想要的事物有了執著,便在事與願違時有了落空,必定要延伸出失望與難過的情緒。
人生是一條路,並不是每次都寬挺筆直,前面有很多拐彎和未知的變數,正因為如此才充滿了無限的可能,讓我們不管快不快樂都繼續走下去。
ㄚ雨,我期待陽光卻得到雨水。我期待寬挺筆直的大道直抵花蓮,卻來到這迂迴曲折的山路。我期待無限的開朗,卻是鬱悶的哀愁悲憫。我還是一樣,對大海傾情,對天空依賴,對雲朵痴心,對妳期待。
車子依著斷堐山路,開始走下坡,山路峰迴路轉,雨水淅淅瀝瀝、嘩嘩啦啦、點點滴滴打在車身,打在心頭。這條路上,是雨水的同行,其歌動聽悦耳,讓心房飽滿卻又輕盈曼妙。
山盟
我與山有緣,故來此,並作此篇記之。
億萬年前,你本是海底的一座深谷,而我是ㄧ尾魚,在你身邊玩耍,自由自在悠游其中;億萬年後,你被大地擠出海面,於東經一百二十度、北緯二十三度隆起,而我早已葬身在你的懷抱,你以珊瑚作為我的陪葬。於是,我成了化石,在天地之間,伴你走過歲歲年年。
我帶著憂傷,來到你的面前,你的容顏依舊,只是珊瑚早已成了參天古木,一片碧綠,像海的顏色,連空氣也是綠的!
你喚來山風,輕撫我的臉龐,安慰的說:「孩子,別哭,回來就好」。我望著蒼天無語,唯有天地一抹綠。究竟有多久,我沒有赤腳走過溪流,踏過故土;究竟有多久,我沒有聽見溪流蟬鳴;究竟有多久,我沒有抬頭仰望蒼天浮雲?究竟有多久了!
那亙古的青山是永不變的誓言,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承諾是延綿不絕的山河,有多久的我,沒有對妳說「我愛你」。你一眼認出我幾經歲月的滄桑容顏,給以無私的寬容,而我卻如此懦弱,不敢凝視你的巍峨,像不敢窺探自己的心房一樣,只有低頭懺悔,沉默無語。或許那樣的巍峨是我無法瞻望跋涉的高度,且讓我這尾魚用恆久的眷戀來凝望你的脫俗,而這一切也終將成為美好的回憶,在天地之間亙古常存。
我開著車子,在懸堐峭壁之間呼嘯而過,有驚無險的來到天祥。遇見坐著歇息的登山者,他們的前世彷彿是顆珊瑚,回來尋找自己的位置。
艮
山是大自然中的一份子,與乾、坤、震、離、坎、巽、兌構成宇宙(這裡指大自然) 的八大元素之ㄧ。
在《易經》八八六十四卦中,艮是第五十二卦。上下卦皆是由八卦中的代表山的艮所組成。因為艮卦代表「山」,故通稱為「艮為山」。
艮者,止也。有「高山靜止不動、不動如山」之意。艮象的形容是:「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而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要告訴我們的是堅守本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逾越權位。
儒家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而仁者好靜,故擇山而居。或許山的寧靜來自於前世沉於海的幽靜,即便是置身於紅塵之中,仍保有那樣的空山靈靜。
我不是仁者,但仍舊樂山。也許冥冥之中的安排,讓我來到當初說不來的台灣是有原因的。或許,是為了完成學業,又或許是為了這片群山巍峨。那亙古的青山有著清澈的山泉,像恆久的心事不斷的從山的心中湧出,纏繞著山,在深谷之中委婉低迴,流向大海。
這片山巒藏著無限的美好,由南到北,不管歲月如何的推移變化,人事如何的滄桑,仍舊守候於此,等待離人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