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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越來越多的電影都以簡化浮誇的樣板人物，博取速成而廉價的劇情理解，英國導演麥克李卻選擇以另一種極端的方向，拍出一部費工又不易討好的艱難作品。《又一年》以一年中的春夏秋冬四季為章節，娓娓道出一群寫實人物瑣碎的煩惱與挫敗，也讓觀眾欣慰地發現，在現在的年代，原來還有人願意花這麼多的功夫，在最猥瑣不堪的角落裡發掘人性最真實的面貌。

　《又一年》的片頭，由曾以麥克李的《天使薇拉卓克》勇奪威尼斯影后的伊美黛史道頓揭開序幕，她飾演一個為失眠所苦的婦人，因別無選擇而被迫向醫生求助。當心理諮詢師問她：「從一到十，你認為你的快樂程度有多少？」她毫不假思索地冷冷回答：「一。」這個史道頓客串演出的人物，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卻暗示了隨後其他人物同樣面對的別無出路的困境。

　★瀕臨失控的人物 環繞主角出場

　片中真正的主人翁，是由吉姆布洛班特與露絲辛飾演的夫婦湯姆與潔莉，他們分別是地質專家與心理諮詢師，不僅擁有專業素養、經濟水平與管理自我情緒和行為的能力，更過著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就連他們的兒子也成熟懂事。在這美好穩定的核心之外，則環繞著一群因各自生活中的不順遂而瀕臨失控的人物。其中每次出現都宛如狂風過境的，便是由李絲莉曼維爾飾演的露絲的同事瑪莉。

　瑪莉是個因失婚而長年孤獨的熟女，無法控制地倚賴酒精以發洩鬱悶，更因過於飢渴而近乎花痴，在那別無選擇的封閉生活裡，甚至連對露絲的兒子也毫不放過地獻殷勤，明目張膽到連別人看了都要替她感到尷尬。

　★渺小真實的煩惱 觀眾感同身受

　這個其實可憐可悲又極不討好的角色，被曼維爾演到彷彿躍然銀幕，不僅以適度的喜劇成分讓觀眾為之莞爾，又深深對她那麼渺小卻又那麼真實的煩惱感到同情。當她隨著一杯一杯灌進嘴裡的白酒，從說話到行為逐漸自溺失控，更堪稱影史所出現過最寫實細膩的酒醉演出，幾乎足以讓觀眾在往後貪杯時心生警惕少喝兩杯。

　

瑪莉這個角色因太過張狂而搶盡鋒頭，但隨著四季更替而邁入冬季，劇情也因湯姆的哥哥朗尼喪妻而趨向沉澱，但在安靜沉緩中仍不乏直擊人心的力道。當嚴峻寡言而喜怒不形於色的朗尼，面無表情地向弟弟說出短短一句求救訊號「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那種脆弱無助與酗酒失控的瑪莉其實並無二致。

　而在這些彷彿隨時都要崩潰的人物之中，主角夫婦湯姆與潔莉儘管因理性且幸福而看似太過完美，但其實在他們被朋友求助依賴的同時，不也因此感受到一絲絲優越感，並因此更加抓緊自己賴以成為社群支柱的種種生活規律嗎？

　★美滿快樂的程度 竟也形成階級

　從片頭那個驚鴻一瞥的失眠婦人，到後來的酗酒瑪莉與喪妻的朗尼，湯姆與潔莉除了提供專業諮詢或是提供自己的家作為暫時避難所之外，其實並無力量改變什麼。片中人物因生活美滿快樂的程度不同，竟形成另一種殘酷且無法翻身的階級制度。

　向來最擅於點出社會底層現實的麥克李，即使不談他最擅長的勞工議題，卻在這群平凡瑣碎到不行的小人物甘苦之中，依然展現出洞察人性的犀利觀點。當片中人物在每一個細微的眼神或小動作中，流露出對其他角色的疼惜、洞悉、批判或不予認同，都讓每個人物的人性更加赤裸且有血有肉，也更凸顯出編導麥克李與這群演員們所共同完成的美好成就。

 

2011-04-03

中國時報

張士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