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吸式咖啡沖泡杯】
她的氣質清新高貴
心懸著他在力爭上游
淬煉
翻飛
一朝終於騰飛
他乘雲御風抱她而歸
雨她 融成甘苦與共的滋味兒
於是他明瞭
生命本有來回
一來一回
便是醇然餘韻 無盡甘美
這首詩原本是貼在「河光‧流映」2002/2/15的文章裡，若有朋友不曉得什麼是我所寫的「虹吸式咖啡沖泡杯」，可以先回去看那天貼的文章，裡頭有圖片與文字介紹。至於這首詩真正的完成日期，則是在2001/12/12的時候，那時我已經把這首詩最終的修改版貼在以前的新聞台。
在整整八個月前，一個清風涼涼的冬天晚上，我與父親二人到台中著名的“五權西四街”閒晃。五權西四街就在國立美術館正前方，街上都是主題式的咖啡館與餐廳，每一家都有獨到的主題特色，在夜晚時分看去，是一處美麗的街景。台中的咖啡街，除了精明一街、東海藝術街之外，就算五權西四街最有名。
父子二人對這條街上的咖啡館幾乎都曾進去過。因此這一天又來到這個熟悉的地方，便開始產生了老問題：要去哪一間坐坐？
經過討論，決定到一家沒踏進去過的咖啡館，叫做「4c’s Cafe」，這家Café位在五權西街旁的一個小巷轉角處，外地來逛的觀光客，有的可能會忽略掉。從外觀上看去，它不像其他咖啡館那樣的華麗，反而給人一種彷如幽密小城堡一般的感覺。
我與父親走進這家Cafe，裡頭的裝潢卻十分華貴，一看就知道應該是高價位的咖啡館。我們選了個二樓的座位坐了下來。服務生是一位親切可愛的小姐，跟我們介紹一下menu，接著我們點了一杯咖啡，一杯苦瓜汁。為什麼點苦瓜汁？因為父親那時候不想喝咖啡。
接著服務生開始介紹這家Café的特色。它的咖啡，可以在我們的餐桌上直接沖泡給我們看。使用一種虹吸式咖啡沖泡杯，這種沖泡咖啡的器皿是模仿古代歐陸貴族使用的器皿而設計出來的。
我與父親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器皿，有種難以言喻的驚奇感覺。盯著眼前這小小的二個沖泡杯，看著水蒸氣在5分鐘內，從二個杯子之間來回跑一次，二個杯子的位置高低，也像翹翹版一般上下起落各一次，這樣居然就沖泡完成了一杯濃郁香醇的上好咖啡。我與父親二個大人都感受到小孩子發現新玩具一般的樂趣。互相研究著相關的物理原理是什麼。
這樣的一杯咖啡，價格大約是附近咖啡館的2~3倍，顯然這家Café走的是高價位、高品味的路線。品味的見解或許因人而異，但高價位卻是個客觀的事實。
那位服務生十分熱心，並且勤快地幫我們沖泡咖啡，解答有關咖啡的種種常識。只是她看上去，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解說時還是有點緊張，而且感覺上似乎工作勞累，要一直保持笑容有點不夠自然。然而以她熟練的動作來看，應當不是新進的人員。我想，或許是因為她經常要把許多對咖啡不太懂品味的門外漢，奉為高貴上賓來服務，這也是頗令人疲乏吧。服務業的從業人員流動率這麼高，或多或少與這種疲乏有些關聯。
我飲啜著一杯香醇的咖啡，香味從我的舌尖，沁入我的鼻息，清觸著我的腦神經。這上等好咖啡，不須加糖，本身就具有甘味，十分香醇濃郁。或許是咖啡因的神奇作用，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靈感，想到了一些詩句的意象。我問父親身上有沒有帶紙筆，父親沒有，我便向那位服務生借了紙與筆。
約有10~20分鐘的時間，我寫下了簡單的草稿，裡頭是在描寫中下階層的人，努力向上，體會人生之類的意思。草稿中已經出現了關鍵的句子：「於是他明瞭／生命本有來回／一來一回／便是醇然餘韻／無盡甜美」後來我將“甜美”改成“甘美”，更合乎咖啡的原味，不加糖的感覺，以及生命意義的素樸回歸。這是後話。
因為這杯咖啡的高價位，以及沖泡器皿的貴族血統，讓我聯想到貴族與平民的強烈對照。便假借二個杯子的高低起伏，來譬喻中下階層力爭上游的精神。而一杯苦瓜汁在高貴的咖啡杯旁邊，顯得十分不起眼，二個飲料的質感形成強烈的反差，那苦瓜汁頗似替貴族階層咖啡服務的辛苦勞動階級。
寫詩的那一刻間，我也替美麗事物的生命短暫感到惋惜。一杯美麗的咖啡，她的生命，不過就是在不到半小時的時間之內，甚至喝苦瓜汁的時間還可以撐得比喝咖啡久一些，因為苦瓜汁比較苦。
這也猶如人的生命之短暫，縱使妳出身貴族，一生享盡快樂與榮華，妳的生命卻未必能比一個中下階層的苦命漢來得長久。不論妳是咖啡，或是苦瓜汁，人的生命最終都只是一來一回。縱使再怎麼精采美麗，留給世人的，也不過是記憶中的餘韻芬芳，這味道仍是不免漸漸煙消雲散。
草稿寫完的時候，那首草稿詩的詩句，比現在看到的這首多了幾句。翻到紙的背面，再寫得流暢通順些，便將這紙草稿詩，交給了服務生，告訴她這是送給他們店裡的一首詩，名字還沒決定，任君自取也可，而詩句的靈感則來自於一杯咖啡、一杯苦瓜汁。
服務生大概十分驚奇，就像我看到她操作咖啡沖泡過程時一樣的驚奇。她拿去給他們老闆娘看，並且跟其他的工作人員討論這首詩。10分鐘後她跑回來告訴我，說他們一致認為這首詩寫得不錯，問我可不可以讓他們用在menu上當作介紹文。我說當然可以，你們要怎麼使用都好。我這時注意到她的臉上笑容可掬，散發奇異的眼神，好像工作的精神又都回來了。
當然他們這樣說，很可能只是店家的恭維，但我心裡還是覺得很有趣，很高興。我又想到，一個服務業的從業人員，往往就是必須在與顧客的互動當中，發現一些樂趣，如此才能保持源源不絕的服務熱忱。當時可以想像，我與父親的嘴角，應當都有一種偷笑的表情，呵呵。
那時候我交給服務生的草稿詩裡，比現在這首多了一些“水滴在烈火上煎煮”、“苦瓜臉上勉強擠出了甜味”之類的句子，我現在已經不太記得了。當時的詩句裡為什麼會寫到苦瓜臉？因為那時候寫的不只是咖啡杯，還有苦瓜汁。我假借苦瓜汁來描寫中下階層工作者的辛苦，那時候認為這樣寫可以與咖啡所代表的，高貴的富家千金，形成強烈對比。
服務生看了詩句後，過來與我們閒聊。問我有沒有在報上發表文章？我回答沒有在報上，但是有在網路上發表。接著她開始介紹咖啡館內收藏的許多畫作，這都是出自同一位畫家之手，是掛在牆上一幅幅的抽象畫。她還說，這位畫家跟我一樣，每次來都是當場隨手揮就，畫完就送給他們。我則說，自己不過是寫幾句詩，怎能跟這樣的畫家相提並論？老闆不覺得尷尬，我就很慶幸啦。
之後，他們的其他店員跟我要了網址，但是明日報新聞台的網址那時候我還沒背起來，便留了個以前新聞台的名稱給他們，至於後來他們有沒有上網來逛逛新聞台，我就不清楚了。那家Café至今我就只去過這麼一次而已。
泊當天晚上回到家後，立刻把腦海裡記憶猶新的詩句貼上新聞台，後來改了幾次，已經沒有苦瓜臉的句子在裡頭了。後來的版本，是因為本著相信「一首詩的詩句要盡量精簡，才容易寫出好詩」的信念，於是我將苦瓜汁的部分，徹底放棄。這樣才能專注描寫虹吸式咖啡沖泡杯，才不會讓二種感覺互相打架。
可以說：原先草稿詩名稱應當叫做「虹吸式咖啡與苦瓜汁的聯想」，而現在各位看到的這首雕琢過幾次的詩，則是標準的即物詩，即物描寫的對象就是「虹吸式咖啡沖泡杯」。現在這首，應當比之前的草稿詩好多了，我自己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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