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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精靈在眼皮後面舞動著身體，那好像是一種祈雨舞。久旱的大地需要雨水的滋潤，所以光線的精靈義不容辭地跳起好看的舞，試圖讓冷淡的雲朵看到。

光的精靈扭動的身體令我頭昏了起來，但是卻沒有辦法不看。下不下雨並不是我能決定的，為什麼我非得看這樣的舞蹈不可呢？

周圍漸漸有了聲音，耳朵深處的鳴響聲依然佔了絕大部分，不過那之外也聽得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以及金屬物品互相碰撞的聲音。

我無法理解自己的處境，從身體各部分更是沒有任何訊息傳進來。我失去了感覺。想要睜開眼睛看看，不過光的精靈在我的眼皮上跳著激烈的舞蹈，我沒有力氣將它們推開。

耳邊有人在呼喚我。那聽起來是個名字，但我不認為那是我的名字。我當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雖然並不是特別氣派，不過那終究是我用慣了的名字。有人在我耳邊呼喚著別人的名字，而光的精靈為了那個名字的人在跳舞。

靜一靜啊！我在心裡吶喊著。

稍微睜開眼睛，感覺到刺痛，從眼睛延伸到腦的深處。好像有一群專業的工人在拆除一棟大樓似的，我感覺到腦的深處傳來崩毀的預兆。

然後出現一個洞，再次閉上眼睛之後出現一個黑色的無底洞。我把所有的不快像嘔吐般吐進那個洞之後，身體就舒服了起來。這個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呼吸似乎太快了些。

「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不過因為腦缺氧的關係，很可能會有失憶的後遺症。」穿白袍的醫生說。我睜開眼，看到他胸前掛著的名牌，林煥能醫師。

病人指的應該就是我，我這麼想。不知道為什麼，但總之我成了病人，並且躺在大得有點過份的病房，受到看起來很疲倦的醫生專業但並不算親切的照顧。

我覺得，這個林醫師好像是在說「這個電器故障了，不過稍微維修一下還是可以繼續用」。

失憶？不是吧？我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啊。

「那該怎麼辦呢，醫師？」一個的女人聲音問著。我順著聲音轉頭看看，說話的是一個打扮妖嬌、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她看起來很焦急，聲音也有些顫抖。

「要再觀察幾天。總之病人已經清醒過來，可以說已經度過危險期了。至於其他方面就得花時間慢慢觀察了。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嗯。我是她媽媽。」
「真好，你真漂亮。真羨慕你兒子有個漂亮的媽媽。」
「謝謝你。林醫師，謝謝。」

我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有些話我聽不真切，醫師真的是在稱讚這個女人漂亮嗎？這個自稱是我媽媽的女人，我再次看她一眼，那是一張很陌生的臉，不過要說漂亮的話的確是有幾分姿色。

或許漂亮這兩個字是這個醫師慣常用來安慰病人家屬的一種說法。

好的，醫師瀟灑地離開了，女人拍了拍我的手之後，動了動嘴唇說了一句話，然後也跟著離開。剩我自己一個人了。

我沒聽到女人對我說的話，但看那嘴型，好像是在說：「你也很漂亮！」說不定那兩個字其實並不是漂亮，也說不定漂亮這兩個字已經變成通用的安慰話語。

我很混亂，很想自己動口說說看「漂亮」，但我只能發出「噗噗」的聲音。

空氣中有大蒜的味道，我看到吸血鬼倒掛在病房的窗外，齜牙咧嘴但不敢進來。我昏睡了過去。

有個陌生的女人自稱是我的媽媽，我躺在一張柔軟的病床上，名叫林煥能的醫師說我有可能會失憶，我必須再被觀察幾天。我了解了這些，不過這對我內心的混亂一點幫助也沒有。

忽睡忽醒之間，我試圖整理自己的處境。腦中浮現一隻粉紅色的壁虎四腳朝天倒臥在浴室排水孔附近的影像，越是努力要把事情想清楚，那隻壁虎的四隻腳就動得越激烈。

大概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吧？因為壁虎的尾巴已經斷了。

有些事情想不起來，有些重要的段落消失了，可是我還記得我的名字，我還記得自己是誰，當然，我也記得我媽媽的長相。

或許不該說得這麼肯定。如果不照鏡子的話，我連我自己的臉都想不起來，所以想不起媽媽的臉也是很正常的啊。不過，這就好像拼圖遊戲一樣，雖然我想不起媽媽的臉，但那個中年女人肯定不是一塊正確的拼圖。

中年女人回來了，她輕聲地在我耳邊呼喚著一個不屬於我的名字，親切且溫柔地。我很想開口向她說明她認錯人了，不過麻痺的舌頭不給我任何機會。

「噗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