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餓了,所以你就乖乖的準備當我的早餐吧!現在,趕快吃飽一點,我吃起來才夠份量。」
「吃我?這樣啊!那好那好。我會乖乖當你的早餐,不過請你技術好一點,一口就把我解決,不要當玩具咬來咬去,說實在的我很怕痛。」
「怕痛?難道不怕死嗎?」
「怕死?別開玩笑了!你是獅子我是兔子,被你吃掉不是應該的嗎?不過就是這麼回事罷了。」
就是這麼回事罷了?這麼回事是什麼意思?獅子覺得不可思議,兔子居然不怕它,而且居然那麼視死如歸,這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把獵物的恐懼一起吃下去,那當一隻獅子還有什麼意義?
「你必須要知道,我可是一隻獅子,你應該要怕我,而且要怕的不得了。」
「你也必須要知道,我是一隻兔子,我不過就是你的食物,我怕不怕到底對你有什麼影響呢?我吃著草的時候也不會去管它們怕不怕我啊!」
「那不一樣,我是萬獸之王,你應該要恐懼,而且謙卑的讓我吃下,你不可以趾高氣揚的說要吃就吃。」
「你別扯太遠了,我只不過是隻兔子,你要吃就快吃吧!」
「我不想吃你,我現在不想吃了。我要你怕我,我要你怕的全身發抖。」
說完獅子奮力的大吼了一聲,吵醒了所有還在睡夢中以及才進入夢鄉的動物們,飛禽們快速的飛離樹枝,走獸們紛紛的奔離家園。所有的動物都還是怕它的啊!為什麼兔子不怕呢?這樣一聲威嚇,看來應該可以叫醒兔子的恐懼了。
「怕了吧?」
「不會。一點也不。」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會不怕我呢?」
「到底為什麼你一定要我怕你呢?獅子的想法真是難懂。」
「你才難懂呢!你這隻狡猾的兔子。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假裝,你一定以為假裝不怕我,我就會不想吃你。你錯了,我現在要吃你,我馬上就要把你吞下肚了。」
獅子憤怒極了,張開血盆大口,歨歨的向兔子逼近,直到把這隻兔子給含在嘴裡,兔子已經被獅子的口水沾的毛都濕了。裝腔作勢的一陣子後,獅子移開嘴巴,把兔子吐回到草地上,而此時兔子看起來一臉無奈。
「你別這樣,我說過請你別把我當玩具。」
「你真的不怕。天啊!你是真的不怕。」
「是啊!我真的不怕,我是真的不怕。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呢?」
「這沒道理啊!」
「你把我耍了半天卻還不吃我,只是一直要我怕你,這才沒道理呢?你這隻獅子是不是瘋了啊?」
「我沒瘋,我才沒瘋……」
獅子開始不安的在兔子的四周走來走去,在它那神氣十足的鬃毛底下,正在反覆的思量著,它懷疑起自己的威望,懷疑起自己的能力,更懷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還是隻獅子?再這樣下去可不行,這情況要是傳出去怎麼得了?連兔子都嚇不倒的獅子,還稱什麼萬獸之王呢?
「兔子啊兔子,請你露出恐懼的眼神吧!只要你說你怕我,我就答應我絕不吃你。」
「好啊!我敬愛的獅子大爺,我好怕你,請你不要吃我,好嗎?」
「不行不行,你這樣不行,你要認真一點,恐懼我見得多了,決不是像你這樣的。」
「獅子啊獅子,你太麻煩了,如果你不想吃我,那請讓我繼續吃草吧!我還沒吃飽呢!」
「不行,就當我求你吧!我求你好嗎?你怕我吧!我求你怕我。」
「你別再耍我了,我求你別再發神經了。我是兔子你是獅子,這裡也沒有其他動物,你要我怕你到底是要給誰看呢?」
看來兔子是鐵了心不肯害怕了,獅子第一次遇上這麼棘手的問題。以往面對那些恐懼的動物們,不管是直接放棄閉上眼睛等死的,或是做垂死掙扎猛力反撲的,都是害怕的不得了啊!那害怕的情緒是獅子的驕傲,也是獅子的開胃前菜,是恐懼讓食物們變的那麼美味。如今它才了解到,面對一隻毫不害怕的兔子是比面對大野牛困難的,因為這隻兔子,正在傷害它的自尊。
獅子冷靜地想了想,這隻兔子一定不能讓它活著離開,它將是獅子一輩子的恥辱,如果讓它把這件事情說了出去,那說不定不久的將來,獅子的眼前會晃著一窩不怕它的兔子。獅子的地盤前晃著一窩悠閒的兔子,這還得了。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獅子振了振精神,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追逐以及恐懼當前奏,吃起東西還真是彆扭。做好心裡準備後,獅子再次張開大大的嘴巴,如同兔子所要求的,它一口就把兔子吞下,盡量不讓兔子感覺到痛。
之後獅子過了好長一段失魂落魄的日子,每天都在疑神疑鬼,威嚇的吼聲顯得有點猶豫,追逐獵物時也都力不從心,因為它還是害怕著,害怕跟兔子一樣的動物再次出現。被兔子的頑固所深深傷害的自尊已經無法恢復,萬獸之王的豪氣更是已經消失殆盡。
從那一天起,獅子就慢慢的開始掉起鬃毛,神氣的金黃鬃毛一天比一天稀少,它看起來再也不像是隻威風八面的獅子了。
就在鬃毛完全掉光的那一天,獅子獨自的往草原的邊界走去。所有動物出來目送它,它們都在說:那隻孤獨的母獅是要到哪裡去呢?
【2005年吳濁流文藝獎兒童文學獎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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