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蟲森巴 搖滾版

265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慶友喜歡用有薄荷和白松木的洗髮精，然後她會再用加有玫瑰精油的乳液，所以慶友的味道就有點像是早上樹林的感覺，有點露水的濕潤，可是卻很清新。」
因為戀人投河自盡，從此他困在哀傷中徬徨歧路，調香師好友依照記憶製作出其戀人香味的蠟燭，一夜他在熟悉的香味中恍惚以為戀人猶在身邊，他作了關於她的夢。調香師也有自己的愛情困境，他迷戀女孩與生俱來的桔梗花香，寤寐求之經年不得，決定調配出與女孩氣味相同的香水，他試了又試終於達到百分之九十的相似，打電話告訴那女孩空氣裡都是她，而她竟也與那香水產生血脈相連的情感，宛如以部份肉身共同完成一個偉大的作品。
即使桔梗無鮮明香氣，調香師卻在桔梗花香中迷魂不知所終，戀人的味道只有相愛的人才清楚，清楚知道對方身上每一吋肌膚的氣息，嘴唇的氣息，額頭的氣息，髮間的氣息，層次分明，熟稔乃是一種銷魂的佔有（如女孩舊情人告訴她他喜歡以前的洗髮精香味一樣，女孩換了洗髮精也更新愛情），乃至於氣味竟可穿針引線喧賓奪主。一開始M的味道是附近洗衣店的味道，入伍前一段時間住在師大夜市某老舊公寓頂樓，不到兩坪的房間堆疊所有生活雜物，傍晚西曬映得滿室既鬱熱又爍亮，和M趺坐於榻榻米上沉默相對，坐得那麼近，還不確知心意已然如同久識的戀人，坐得那麼近欲望吞噬聲音，始終如在煙籠霧鎖中怔忡對望。到公寓必須經過一家洗衣店，狹長巷弄鎮日飄散濃郁肥皂香，與鄰近餐飲店油煙相混瀰漫你和M之間，你非常喜歡那味道因與潔淨相關，如彼時猶未沾染、敗壞的戀情，乃至於許久之後偶爾和朋友經過仍然使你想起初戀的感覺，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若捧一絕美易碎的瓷器。後來M的味道是洗髮精和慣用香水的味道，分發至北部後M每逢假日便來看你，用僅有存款買了部沒有暖氣的二手車，就用那車權充旅館，停在台大管理學院空曠的停車場內過夜，一回冬季寒流來襲你剛好要返家，便將棉被扛到車上，過兩天M告訴你棉被都是你身體乳液的薄荷香氣，他和你的香氣同衾共枕；後來你拿回棉被，入睡前卻聞到M慣用洗髮精香味和二手車經年不散的霉味，僅僅兩天棉被便充滿M的記憶，那夜輾轉其中彷彿也同M置身車內等待天明，冬夜車內極寒又無法相擁入眠，停車場旁高架橋每有車輛經過便照亮你們的臉，一霎又一霎朝生暮死的光。　　　　　
當時M的氣味只過一天就消失，消失之後你覺得有點寂寞，像你作過的許多只有自己的夢一樣。「戀人的氣味令人難忘，男人的氣味像天竺葵」，忘了在哪裡看到這句話，你相信說話的人必然還有所眷戀，如調香師對女孩體香的執意追索正是愛情的證明，香味表徵那女孩，香味是她的身體她的最隱私。然而事實上戀人的氣味很容易遺忘，沒有愛意滋潤的關係僅餘情節，你記得昔日如何嗅聞戀人頸間或髮稍的氣味，那姿勢如今回想起來卻只是不堪，如與陌生人肢體相觸般充滿不悅的膩近之感，既晦黯而又潮濕，點點滴滴纏祟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