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命,並非消極或畫地自限,而是以更積極認真的態度去面對、接納及應對生命的各式難題。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此種說法,本屬吊詭。何謂──不如意事?不如誰的意?如何才算如意?從負面立基點出發的假設,自然難以得到正向的推論!為什麼一開始即認定:人生,多為不如意事?事情,原無對錯好壞之分。判別,乃人所賦予,也只對人有意義。既然如此,不妨以中性客觀的角度看待人事物,免於落入悲觀的情緒陷阱。
我很喜歡外祖父生前不時跟母親提及的一些話:「人,一輩子的福分,未出生前便已注定!命好,不能太得意,那是用了好幾世才修得的善緣。命歹,也毋須難過,前世修不夠的今世再下工夫。活著,就是一邊消除罪業、一邊累積福報。千萬記得,此生浪費虛度的,是自己有限的配額!下一世,仍得由自身償還!」聽起來有點像佛教的因果輪迴觀念,滿宿命論的。但,其中──看清底限,努力沒有上限的隱藏意涵,更令人再三咀嚼玩味。
感覺,席慕蓉《塵緣》中的人生觀,也有些近似。
不能像
佛陀般靜坐於蓮花之上
我是凡人
我的生命就是這滾滾凡塵
這人世的一切我都希求
快樂啊憂傷啊
是我的擔子我都想承受
明知道總有一日
所有的悲歡都將離我而去
我仍然竭力地搜集
搜集那些美麗的糾纏著的
值得為她活了一次的記憶
不能像,佛陀般靜坐於蓮花之上。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這滾滾凡塵──我們的確不是神佛,無法超脫物外。張開眼、閉上眼,真真切切活在俗世紅塵中。喜怒哀樂愛惡欲、貪嗔癡,是盡窮一生也不一定參得透的課題。我們是生命永遠的學生,呼吸著苦痛、喜樂,感受並認知世界的奧秘。
這人世的一切我都希求──其實,有很多時候,我們根本沒得選擇。那倒不如坦然接受一切吧。抗拒、逃避,徒然把心緒攪得更亂,愈看不清困境後的另番風景。
是我的擔子我都想承受──什麼是「我的擔子」呢?人生所必須經歷的,都是自己的擔子,沒有人可以替我們承受、挑起。我們不扛,只會令重量將自己壓垮。
明知道總有一日,所有的悲歡都將離我而去。我仍然竭力地搜集,搜集那些美麗的糾纏著的,值得為她活了一次的記憶──生命,必定有終結的時刻。所以,很多人會認為不論付出多大的努力,最後仍得化為塵土,又何必白費氣力?這樣想的同時,其實,已經放棄了自己難得的機會和無限的可能。就是因為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機會,更應該珍惜!可曾想過?有多少早么的孩子,來不及編織夢想、甚至連世界長得什麼樣子都沒看見,便被強迫地繳回門票。還有那些受病痛折磨或因個人私慾成為禁臠的人們,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與嚴苛現實搏鬥好不容易才換來的。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說的理所當然,卻是某些人夢寐以求卻遙不可及的冀盼!而我們竟忍心捨棄上天的恩賜?!我,無法確定──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個又愛又恨的世界?只希望,在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不曾後悔白白走了人生一遭!心臟停止運轉前,我會跟我最愛的詩人一樣,竭力地蒐集所有生之回憶,歡樂、傷悲、觸動、憤恨……仍擁有感受和記錄的能力,即是我最大的幸福。
或許,此次旅行,並非原來預期。但,我衷心感謝──猶能持續朝著未來的方向前進,沒有中途自行或被判退場。希望每個人都可以好好把握出賽權,盡情揮灑汗水和自己的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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