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好的夢境中醒來發現現實其實不如夢境般甜美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比沒睡覺更累。
這就是她現在的心情寫照，雖然很莫名奇妙，可是她忍不住忌妒起夢裡的諸葛紅。
幸福，縱使也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什麼，也有著與生俱來和他人不同的身世，可是她還是得到了幸福。
反觀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和他的感情之中殺出了個程咬金，連個能傾訴的對象都沒有，除了翹課來頂樓之外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去哪裡，明明就不是個乖孩子，可是真要她當壞小孩她也做不到，所以書包還留在教室裡，翹了個不完全的課，總有需要回去面對現實的時候，到時候看到他，她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呢？
ＭＰ３的音樂突然停了下來，她愣了愣，伸手拿起來一看，忍住想飆髒話的衝動──是的，沒電了。
閉起眼，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人生如果也可以這樣，沒電了就停下來的話該有多好？
「我就知道妳在這裡。」突然，她的頭頂一片陰影籠罩住她，她沒把耳機拔下來，希望他以為她還在聽音樂，根本就沒聽到他講話──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沒發現，逕自坐了下來。
「昨天的事情…我想先跟妳道歉，」他沒拉下她的耳機，不知道是知道ＭＰ３已經停止播放了，還是純粹想這樣自言自語一番：「我知道我昨天那樣太衝動了，妳說的沒錯，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我也已經決定要跟我爸媽，還有邵允柔對抗到底了，所以…我只是想這樣跟妳說一聲，我很喜歡妳，喜歡到未來想跟妳結婚；想跟妳共組一個家庭；想跟妳生兩個小孩，最好是一男一女，男生像我女生像妳，光想就會笑的未來預想…我想，跟妳一起實現它。」
她沒說話，依舊閉著眼，因為如果不這樣做，她知道眼淚會不聽使喚。
「雖然可能會很辛苦，可能弄到最後我會跟我們家斷絕關係，可是我不介意，因為原本我就沒有打算繼承馬氏財團。」他說，她很想知道現在的他是什麼表情：「一開始應該會滿辛苦的，可是我想我可以撐過去，雖然要讓妳過無憂無慮的生活是困難了點，不過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這點也要跟妳說聲抱歉。」
她實在是不想再聽到他道歉了，可是真的很怕自己只要一開口，就會泣不成聲。
「我還是要把大學唸完，這是能給妳幸福的最低標準，如果連大學都沒唸完那就甭混了，我也已經有了半工半讀的覺悟，如果這樣可以不用跟紹允柔結婚的話。不曉得這些話妳有沒有聽到，不過如果有的話…」她聽到他起身，衣服摩擦的聲音，等她察覺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她唇上落下輕輕一吻：「我只想跟妳說我愛妳。」
他起身要走，她卻無意識的拉住了他。
「妳醒著？」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她就整張臉埋進了他的臂彎裡，咬著下唇硬是不哭出聲音來，他只好摸摸她的頭，也許可以安慰她，雖然心底很清楚這樣不能：「欸，別哭啦…我會想辦法的啦，所以不要哭了，吶？」
「…對不起，」她這才語帶哽咽，用可能這世界上只有他能聽得懂的鼻音開口說話：「我知道我昨天那樣講你一定會很難過，可是…可是我也…對不起……」
聽到她的道歉，他忍不住攬她攬得更緊：「不是妳的錯，我才應該要跟妳道歉，妳的作法才是真正不傷害彼此的作法，而我…也會學著作到更好。謝謝妳，沒有因為這樣就決定放棄我。」
她哭得更大聲了。
那天過後，姜伯約就沒再打電話給袁湘鎂過。
是不想，抑或不敢？姜伯約心裡很清楚，再清楚不過了。
那天袁湘鎂告訴他的是：她要出國，就是下個月底的事情了。
當下聽到這件事的姜伯約其實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袁湘鎂是因為比賽優勝所以被國外的培訓人員看上，所以才有了這個類似公費留學的機會，據那天袁湘鎂的說法是：除了私人的花費開銷以外，其他都是由對方負擔。
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開口攔她呢？
或者該說，他憑什麼攔她呢？
姜伯約驀然想起當初他跟鈴音說得長篇大論，現在想來卻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的那番說詞，說穿了，在愛情面前根本就沒有人能夠逞強到最後。再怎麼說自己能夠忍受什麼的…其實根本就不可能。
感情這檔事沒有人是贏家，喔，除非你把月老和邱比特也算進去，祂們可能還略勝一籌。
姜伯約決定撥電話搬救兵，雖然他心裡很清楚，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他。
「子龍。」在學校走廊上不期而遇，趙子龍連點頭都懶。倒是楊雨煙先叫住了他。
「學姐。」恢復有點距離的稱謂，趙子龍只是微微額首。
「等一下可以送我回家嗎？」楊雨煙總是這樣跟趙子龍和好的，雖然感覺帶了點傲氣，可是趙子龍其實知道這就是楊雨煙式的撒嬌，雖然他從來就不吃這一套，但是遇上楊雨煙，他選擇打破原則。
「…好啊。」同樣簡單的點了個頭，趙子龍轉身就要走。
「子龍…！」看到趙子龍冷淡的反應，楊雨煙似乎有些手足無措，雖然叫住了趙子龍，卻一時詞窮。
趙子龍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從口袋裡拿出機車鑰匙，朝著楊雨煙回頭，居然笑了：「學姐，要一起翹課嗎？」
「喂？那個…鈴音嗎？」沁出汗的掌心牢牢的抓住手機，就像是抓著汪洋中的一塊浮木，姜伯約顫顫的：「今天妳有空嗎？…對，我有點事想跟妳商量…」
海邊，當初知道楊雨煙有男朋友的時候，趙子龍在這個地方喝得爛醉；如今，他帶著曾經令他憔悴的她，又來到同一個海邊。同一個地方，兩次來卻有不一樣的心情。
「翹課啊…我的實習成績會不合格的。」楊雨煙喃喃說著，伸手撥弄著一頭秀髮，但海風就像是個頑皮的孩子，硬是把她的頭髮吹得都打了結。
「不要亂動。」趙子龍不著痕跡的走近，伸手替她糾結的頭髮恢復原狀：「學姐，妳知道嗎？這個海邊是我第二次跟別人來。」
「哦？」楊雨煙瞥了趙子龍一眼：「跟誰？」
「我朋友，馬孟起和姜伯約。」淡淡地，幾乎聽不出趙子龍是帶著甚麼樣的感情回想這件事情的。
「那次是為了一個人，一個我愛不起的人。」好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般，趙子龍訥訥的：「如果孟起和伯約知道我帶妳來一定會笑我的。」
「這有什麼好笑的？」楊雨煙滿臉不解。
「因為那個我愛不起的人，就是妳啊。」趙子龍笑笑，過去明明那麼在乎，現在卻像是打定主意不想讓楊雨煙看出般的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楊雨煙沒說話，只是盯著一波波拍上岸的浪花。
「那年我打電話約妳過情人節，還記得嗎？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抱著就算告白被拒絕也沒關係的必死決心撥了那通電話給妳，當然那天我得到的答案並不是我所期待的。當然我還是很希望能帶給妳幸福的人是我，但既然有人比我更適合照顧妳，那我自然也心服口服。」趙子龍用一種緩緩輕輕的聲調說著：「當然那之後我也聽過一些傳聞，像是妳換了對象之類的，我當時也只是覺得，也許這些人都不夠好，配不上妳，所以才會摸摸鼻子識趣的離開。在這段期間我也學會了怎麼討好女人；找一堆有著妳的影子卻不是你的替代品來練習，好讓自己在未來有一天能有機會照顧妳呵護妳的時候多多少少能派得上用場。我傷害了很多人，因為當我發現她們不是妳的時候，就會選擇跟她們分手，然後再找一個跟妳有些相似的人繼續練習…」趙子龍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我發現我還是沒辦法帶給妳幸福，妳還是那個我愛不起的人。」
楊雨煙的臉始終沒有面向趙子龍，但她身邊的氛圍明顯的在變化。
「我現在才發現問題不出在妳那些歷任的男朋友身上，而是妳要的東西連神都給不起。」趙子龍說，終於把手從楊雨煙的髮梢挪開，楊雨煙正想回頭破口大罵，卻發現趙子龍嘴角掛著一抹不忍卒睹的殘酷笑容。
「你…」
「我受夠了，長久以來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努力，我用心，妳一定會看得到，至少假以時日妳能體會，結果有努力跟沒努力一樣，妳只看妳選擇看見的︰只聽妳選擇聽見的；柿子只挑軟的吃，稍稍硬一點就怕喀傷了自己的牙。」趙子龍依舊那樣笑著，剛才的手這會兒滑到了楊雨煙細嫩的臉龐，那上面輕施脂粉的樣子好像很可口。
楊雨煙嗅到不對勁的氣息，想推開趙子龍卻發現他今天不知怎地力氣好大。
趙子龍的手輕輕的在楊雨煙的臉龐滑動著，彷彿含了一口蜜糖般甜膩的聲調開口：「我真的很喜歡妳，即使這樣我還是很喜歡、很喜歡妳。」緩緩的，趙子龍的手來到了楊雨煙的纖纖玉頸，光滑的肌膚看起來有些朦朧。趙子龍連左手都伸了起來，像是被這種光滑給吸引住了。
「既然結果都一樣，那還不如沒有比較好。」最後這句話異常的清晰，待楊雨煙發現事態緊急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因為趙子龍的手，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般不停地加重、用力、使勁…
「子…龍……」
沙沙沙——……
又一個浪拍打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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