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是石頭 就要劃破天空
像流星電光石火
如果我是淚水 就要血一樣紅
讓誰都看見我 』
耗子已經不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翹課了。
國中三年級，對他來說是個無奈卻又不得不渡過的時光。
不懂得什麼叫做天高地厚，也不懂什麼叫做現實社會。
還停留在自我意識強烈的年紀，當然本人一點自覺也沒有。
目前他唯一有自覺的就是他戀愛了。
而且，是初戀。
對象是音樂班的小白，人如其綽號，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不過耗子一次也沒有跟小白講過話。
講得明白點，小白根本就不會知道，耗子這個人的存在。
學校的大樓是將學生以成績分區來安排教室，音樂班的小白成績當然是跟耗子相差懸殊，不只是成績，就連教室也差了幾乎十萬八千里。
除了耗子翹課會跑到音樂班教室樓下的空地以外，小白是根本沒有機會踏進耗子所在的那層樓的。
但不管，耗子清楚的知道自己超級喜歡小白。
小白在他心中可說是佔有無法取代的地位，就算要他傾家蕩產（當然現在他還沒有任何財產），來換得小白對他說的隻字片語，他都心甘情願。
不過小白一定不會喜歡他吧，他想。
他除了跟人打架以外，沒有其他的專長，長得也算普通，不特別會說話，更沒有聰明的腦袋，這樣的自己，被任何人喜歡上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想要轟轟烈烈的作一點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自己可以作些什麼。
對於這樣的自己，耗子只能嘆氣。
『 一千年後 一萬年後
故事都隨風
寂寞星球 人人寂寞
現在就靠近我
難道愛你 才讓我更寂寞 』
小白一個星期之後要去參加鋼琴比賽。
耗子則是剛打過架帶著新鮮的傷回來。
當然，耗子並不認為自己以後可以拿打架這種專長當作職業。
除非他真的找不到工作，而賭場或酒店正缺保鑣的時候。
他忍不住往悲觀的方面想。
小白和他的距離真的越來越遠了，不單是目前的能見範圍，就連未來也是。
再這樣下去，他和小白之間的共通點將會慢慢消失，直到沒有為止。
他可不想就這樣和小白分開，就是畢業，然後分道揚鑣。
照那樣的話，有可能到老死都不相往來，這可不是他樂見的。
「所以你想怎樣？」耗子開始自問自答：「反正也不能怎麼樣。」
他意外的清楚自己的底限，要他說出『喜歡』兩個字，不是那麼簡單的。
越喜歡小白，耗子就覺得越寂寞。
不懂，他當然不懂為什麼。
是因為不了解所以才感到寂寞嗎？
不知道。
是因為沒辦法和小白說話才感到寂寞嗎？
不知道。
是因為小白有可能永遠也不會注意到他所以才感到寂寞嗎？
不知道。
如果集滿十個不知道可以換一包一百二十抽的舒潔衛生紙，那他家現在應該已經是衛生紙山了吧，耗子居然異想天開的笑了起來。
到了這種情況下還笑得出來的自己，不是很厲害就是瘋了。
他情願自己偏向前者。
『 回憶童年唱遊
轉眼惆悵宇宙
有誰能夠逗留
靈魂能有多重
為何颳起狂風
還是不能飛走 』
小白的鋼琴比賽拿了很好的成績回來，縣大賽的第一名。
早上升旗的時候，校長公開頒獎，小白一身整齊的制服帶著可愛的笑臉上台領獎，耗子則在台下拍手拍到雙手通紅。
耗子替小白高興，但卻同時替自己難過。
因為小白高中將要到北部去念，不會留在這裡了。
他是在被抓到訓導處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的。
他不意外，畢竟這是正常的走向。
耗子知道小白會離開。
就像小學的畢業典禮，就像自然課養的蠶寶寶，不論是哪一個，最後都會離開他。
更何況是素昧平生的小白呢。
耗子以前對蠶寶寶很好，他總是會跑到很遠很遠的公園去，精心挑選出他覺得最鮮嫩的桑葉，帶回家小心翼翼的洗乾淨曬乾然後餵給蠶寶寶們。
雖然那只是自然課的小小實驗，但是對以前沒有什麼朋友的耗子來說，這些蠶寶寶們就是他說話的對象，他對牠們好不是沒有理由。
一直到蠶寶寶們都結繭，最後都飛走為止。
但是隨著翹課次數漸增，耗子越來越不安於只是守在小白教室外面而已。
他想接近小白。
不只是聽著小白彈奏的鋼琴聲。
不只是遠遠的看著站在司令台上的小白。
不只是翹課窩在音樂班樓下空地發呆一整天。
隨著自己越來越多的『不只是』，耗子作了一個決定。
他要去告白。
『 五月的雪 覆蓋沙漠
溶化之後 愛是綠洲 』
放學之後，小白還留在學校裡練習。
耗子小心的走進音樂教室。
「彈得很好聽。」耗子開口，鋼琴前的小白明顯的震了一下。
「我沒看過你。」小白眼神透露著疑惑，但還是露出了笑容。
「當然，我不是音樂班的學生。」耗子試圖拉近距離般的慢慢走近小白。
「你也喜歡鋼琴嗎？」小白問了一個像是沒話找話講的問題。
「嗯，雖然我不會彈，但我很喜歡聽人家彈鋼琴。」耗子據實以告。
「大家都叫我小白，」小白又笑了，露出小小的虎牙：「你呢？」
「耗子，」他簡單的說：「意思是老鼠。」
「好好玩的綽號。」小白伸手撫著琴鍵，耗子盯著來回擺動的手，也忍不住伸出了手觸碰著鍵盤。
小白的手無意識的滑了過來，正巧和耗子的手碰在一塊。
沒辦法控制的，耗子握住了小白的手。
小白不解的抬起頭。
正對上耗子的目光。
於是耗子吻上了小白。
時間好像要凝住一般。
等到耗子回過神來，臉上已經挨了小白一個巴掌。
「你幹什麼！？」小白哭了，白淨的臉頰上泛起了紅暈：「你．．．你幹嘛親我！？」
「因為喜歡。」耗子沒伸手抹掉嘴角流出的血，只是認真的說：「我喜歡．．．」
「你怎麼可以喜歡我！」小白哭得更大聲了：「我．．．我是男生啊！！」
「男生就不可以喜歡男生嗎？」耗子用很稀鬆平常的語調問，就像在問小白喜歡小狗還是小貓一樣。
「．．．你出去！」小白低下頭，卻沒有正面回答耗子的問題，耗子看見小白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在琴鍵上，他想，沒有比這個更美的畫面了。
只可惜那是他心上人的眼淚，心裡有塊地方酸痛到像是剛跑完馬拉松長跑。
「我叫你出去！！」小白狠狠的一揮手：「給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好，」耗子順從的點點頭：「我現在就出去，但我還是喜歡你。」
音樂教室裡只剩下小白的哭聲，而走廊上則迴蕩著耗子的那句「我還是喜歡你」。
故事結束，真的結束了。
直到最後，耗子還是感到寂寞。
只剩下唇上即將消退的最後一抹餘溫，和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心裡，好像又更酸更痛了，耗子抹掉臉頰上的淚珠，這麼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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