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印象】：閒逛台北
扣掉天氣熱的因素，其實台北是很適合一個人閒逛的都市，如果你沒什麼要緊事要做，可以恣意享受一整個午後。特別是一個人在街上晃盪剛剛好，有精力環顧周遭的點點滴滴；若是兩個人在一起，總顧著與朋友說話，或是急忙鑽進一個咖啡館聊天，那麼就會錯過閒逛台北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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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工作讓我在白天偶爾有幾小時的空檔，恰巧回家太趕、去下一個工作場所又太早，於是常常一個人在台北街頭閒晃。若天氣剛好不冷也不熱，並帶著微風，我又在公園附近，那麼我會坐在國父紀念館的欄桿上，看著廣場上跳土風舞的太太或是練氣功的老人，靜靜傾聽他們的說話，體會他們如何享受一個早晨。
如果想要接觸年輕的朝氣，到公園的噴水池附近，最可以感受孩童無憂無慮的氣息。看到小姐弟爭相餵著池塘的錦鯉，池邊擠滿數十條色彩斑斕、肥碩的鯉魚，拜這些小孩之賜，它們從不怕餓著、只怕撐死。這讓我想起小時候餵魚的經驗，眼下這一隻或許是多年前我餵過的那些錦鯉的後代。
假使天氣更熱一點，公園裡那些原本不該讓游客下水的池子，便會擠滿踩水為樂的孩子，暑氣在四濺的水花與孩子的嬉笑聲裡似乎消散不少。這時候我就會羨慕小孩子的天真，可以為所欲為地享受戲水的樂趣。不過，光是看看別人在做什麼，揣想他們的感受，就足以讓我覺得有趣極了。
我常常坐在公園裡發呆，想想自己的事，看看周遭人們的活動，更好的時候是把呼叫器與手機都關掉，可以不受干擾地坐在這裡，大口大口地吸著沒有壓迫感的空氣。想著像我這樣年紀，能有這種悠閒在公園裡晃盪，就可以覺得自己有多麼幸福，然後我就能心滿意足地進行接下來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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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太熱，總不能一整天在戶外，也得進行室內活動。平常看報時我會留意各種藝文活動的時間，如果這天正好逛到藝術活動會場附近，又不是假日人潮淘湧的時候，就是最好的看展覽機會，不必擠在人群裡看夏卡爾、莫內的畫展，還可試試一些沒聽過的新奇展覽。
在台北這種「嘗鮮」的活動不曾少過，我特別對那些新鮮的展覽感到興趣，但之前不知是好是壞，因此不想特別大老遠跑去，以免拜興而歸。我總是記在心裡，如果恰好路過，又有一、二個小時的空檔，正是拜訪的好時機。這種「嘗鮮」的結果有好有壞，有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奇，但有時確實看不懂創作者想表達的意涵，另外有些展覽則令人失望，內容空泛無趣。然而，如果把這些當成生活中的小小冒險，是一種無法預知結果的探險，那無論是好是壞皆有所得，並可體會台北生活的不同面向。
目前最讓我感興趣的是舊台北市府改建的當代藝術館，據說是提供台北藝術家表現空間藝術與當代前衛藝術為主。我不知道那會不會有趣，只是想去看看他們展現的台北當代藝術是怎麼回事，那天經過再進去瞧瞧，就當做是一場偶然的探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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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要體會台北的擁擠，台北車站附近永遠是最熱鬧的地段，我在這裡見識了許多不同的生命力。新光三越站前店後面就是名聞遐邇的南陽街，以前我從未體驗過高中生的補習生活，最近反而有機會在附近出入，第一次認真逛南陽街，竟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新奇感。
在一個豔陽高照的中午，我純粹想「逛逛」南陽街有什麼有趣、好吃的地方。一排排南北小吃林立兩旁，價格居然都比我在別處吃的便宜，小吃店中夾雜著珍珠奶茶店，或是專賣年輕人玩意的小店鋪，我一家家逛著。我發現這裡的店家把顧客訓練地有效率極了，還沒點餐的排成一列，點過餐後立刻移到右側等待食物、添加醬料，於是隊伍十分快速前進，大家都能很快拿到價廉物美的食物。
也許是隊伍進行地太有效率，我怕自己不熟悉的舉動會打亂行進的和諧，寧願做個單純的旁觀者。我發現每家店都以相同的模式進行交易，或許唯有如此，店家才能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快速提供食物給同時間大量湧現的學生。每天中午及傍晚的各一個小時，就是店家作戰的黃金時刻吧！
觀戰完畢，最後我只吃了一個十元的生煎包當作午餐。我很訝異在這個黃金地段，這麼大一個煎包只賣十元，店裡大約四、五個人，扣掉店租、薪水、材料錢，每個煎包大概只賺一、二元，利潤真薄，一毛一毫都是汗水換來。但站在火爐旁、額上冒著汗的老板娘大概沒我想得多，我只耽誤她幾秒鐘，她就忙著招呼下一位客人，以速度、汗水換取金錢，或許就是她的經營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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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該怎麼找尋一個城市的獨特氣質？這種氣質是身在其中的居民所不易自覺，來去匆匆的觀光客也不能體會，或許唯有與城市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才能察覺當中奧妙，我不確定自己能否找到。直到那天，我突然在一個送貨員臉上見到了，那就是我要找尋的台北人特質…
前幾天回家時發現一張快遞公司留下的紙條，上面寫著下午送件時因家中沒人無法投遞，要我們打電話跟公司聯絡何時送件比較方便，我想時間已晚，就沒打電話。隔天早上八點多就接到送貨員來電，問我上午是否方便收件，我說九點左右可以，過了半小時，送貨員就來按門鈴。
開了門，見到一個穿著快遞公司制服的中年男子抱著一個大箱子等著我簽收，他黝黑的膚色、脖子上溼透的毛巾顯示著一大早就在太陽底下跑進跑出好幾回。我心裡覺得不好意思，這並不是什麼貴重貨品，只是信用卡集點兌換的贈品，卻勞煩人家在大熱天裡特地送二次。我用台語跟他說：「抱歉！這麼熱的天氣，還讓你跑二趟。」男子黝黑的臉上突然出現靦腆的笑容，取代了原先的面無表情，他客氣地回答說：「沒了，無論跑幾趟，攏是要把給人客的東西送到。」並和我閒聊了幾句。
這個靦腆的笑容令我印象深刻，隱藏在冷漠的臉孔、疲倦的外表下，其實是一種對生活熱情、對辛苦無悔的樂觀態度，我想這就是我要尋找的台北人特質。無論環境變得如何，人們總是會自謀生存之道。
去年下半年以來經濟環境變壞，對計程車司機、攤販、論件計酬與算時薪的工人收入衝擊最大。有位計程車司機跟我說，以前開車八小時賺的錢，現在要開十二個小時才賺到同樣的錢。問他們如何解決收入減少的問題，他們總是說，早點出門、多工作幾個小時就是了。當旁人覺得他們工作比以前辛苦，他們還會不好意思地笑說，「沒有啦！大家不都是這樣，我們的生活還過得去。」
我想，台北人有一種特質，一種樂觀的活力，這或許與台灣其他地區的人沒有很大差別。無論是賣煎包的老板娘、頂著豔陽送貨的快遞員、開著空車在街上尋找載客機會的計程車司機，在不景氣的環境下，每個小時的收入大概都比以往少了很多，但他們沒有因此氣餒或自怨自艾，沒有斤斤計較流出的汗水與換得的報酬是否相當，依然勤奮工作著，相信壞的情況總會過去，明天會更好。
每每看見這些人的面容，總會給我一些鼓舞與勇氣。面對挫折與困難，比起這些在陽光下流汗的人們，習慣坐在冷氣房思考的我，總是想得多、做得少，批評得多、改進得少。在他們身上我看見一種因為實際做事產生的信心、樂觀與希望，我想這也是目前很多人所需要的力量。
Ps.這張照片背景是二二八紀念公園的水池，來自聯合新聞網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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