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陳 All You Need Is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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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載於自由副刊，10/30）

我常想見夢也有輪廓。在乍醒或淺眠之時，那輪廓如薄膜，在意識時間裡最細微的一瞬，深潛漂移；有時候它像重複曝光的原色，巨大微觀。彼時，我們都變成他者，而夢得以成就了自己的樣子。那一瞬做夢者的狀態，就像旁觀者無意間被仔細端詳著，像逃犯被賦予追緝他人的使命。日常的光透進雙眼，映照迴旋著的卻是恍惚。

在夢的輪廓裡，我們不成比例的呈現情緒，總會說「那畢竟是夢」──是的，那「畢竟」卻擁有一種遙遠的控制力，從真實與回憶而來。輪廓裡，我們不自由，且得要歸咎於自己；那一張張變換的臉龐，一個個親身體驗的場景，再現的過程中我們似乎並未產生情緒，或者有太多的情緒無法一次的穿透；我們穿上夢的輪廓，發生在誰身上的故事，或者該說故事本身的誰，經歷了確認。那輪廓並不合身，寫著的卻是我們的表情。

在那樣的真實裡，我們失去了表情，失去了祕密，失去了以為已經失去殆盡的事情。我們找不出一句話，說不出一個字，精準地表述那墜落的感受。夢的輪廓，漸漸在真實裡被著上顏色，那些對話和呼吸，那些動作和聲音，那些擦身而過或巧合偶然，那些虛構或事實，它們未必精準，但我們無從去改變更迭。並不知道如何開始或結束，這是一場沒有開關與重頭來過的遊戲，這是生活。於是我們試著去聯想，或者試圖從感官中遁脫，此時，時而片段時而實而充滿脈絡的光影色彩，於是更猛烈地依附而來，替夢層層著上了顏色，直到它們鮮明如斯，變幻無常，讓我們再也分不清是夢不是。生活的刻度於是以夢標的，不停地生出多個視窗，那些視窗裡，我們依舊是自己，至少看上去是如此。只是猛一回神，已發現自己只是在觀看一個個輪廓而已。我們再次睡去，再次醒來，再次有夢無夢，再次生活，直到那輪廓的色彩越來越飽和，但意識裡的自己，已經迷走無盡的視窗裡。直到，我們的哭泣或吶喊，狂喜或憤怒，所有的敏銳，在伴隨輪廓所浮起的地平線中，終於無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