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年10月16日當鄭愁予來到國立台灣文學館時,我正在為一本枯燥的書籍校對,儘管我的座位其實離演講廳二樓入口只有幾步之遙,工作卻把我鎖在座位上。本來今日加班的名義是協助另一個工作營,下午應當要去外面跑。心機很重的我,早上就和主管說校稿很趕,想要留在辦公室繼續未完的進度,其實我當時心裡想的是,只要留在辦公室,即使沒有今天演講的入場票,還是有機會瞧瞧大師的風采。
下午兩點半演講一開始,我假裝是工作人員,若無其事的帶著早已預備好的長鏡頭相機溜進二樓的工作人員走道,然後,我看到鄭愁予坐在舞台上,心跳似乎有加速,但現在回想起來心情一片模糊。匆匆的拍了幾張照片,台上的老師正在介紹鄭愁予,兩三分鐘後我馬上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會場,走的時候文學館的志工還多看了我兩眼,可能正在懷疑我是誰,畢竟其他人可都是早早就來索票才能進場的。今天連二樓都坐滿了人,不過人數比九把刀來的時候少一點,哈哈~
三點半我終於結束校稿,掙扎約一分鐘,我打算混進會場去聽下半場的演講,沒想到門禁很鬆,無人看守,有五六個年輕人正提早離場,覺得奇怪,怎麼才過一小時就有人走了,進去坐定後,我明白原因,因為鄭愁予正拿著稿子在念,是的,這是一場照稿子念的演講。更讓我吃驚的是,鄭愁予正在講的內容是-國父革命。
時光被拉回前輩詩人的少年,19歲的他,是一位「單純的望道者」,他折服於孫中山的理想,被革命的情操所感動,而這種感動,激發了詩人,寫下了第一首發表於武漢時報的詩<爬上武漢>。鄭愁予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闡述革命與孫中山的事蹟,革命本身,其實就是一種人道主義、關懷生靈的行動,而這就是鄭愁予所謂的「詩的性靈」。他說:聽說有人要拍《國父傳》,我希望導演、編劇能夠去看看我剛提到的那些史料,不然他們只能筊杯祈求票房比《艋舺》好。我心目中的鄭愁予一直都是風花雪月的,今天算是正式翻轉這種印象,台上的鄭愁予白髮稀疏,而我看到的卻是一位熱血青年。


今天的演講,解決了我想知道的兩個疑問:一、為何長期居留美國;二、筆名的由來:
一、原來鄭愁予在美國時,護照被中華民國政府無預警註銷。「發現自己不能回台灣後,我只好在美國念書、教書,念了很多的書,給自己一個職業」,滯美11年,因為父親過世,經友人瘂弦在台灣官方奔走,得到一個「暫准回國」的特別許可,才終於回到台灣。回台,鄭愁予和瘂旋去外交部,想換一個有效的護照,外交部的科長翻看完整本護照後,只說了一句話「要不是奔喪的理由,我們是不讓你回來的。」兩個台灣重要詩人,就這樣,摸摸鼻子走了。後來經過輾轉的朋友幫忙,鄭愁予才終於換到一本台灣護照,至於當初為何護照被政府註銷,在演講中沒有被說明。
二、聽眾詢問筆名的由來,鄭愁予剛說:「其實這可以回溯到堯舜……」馬上就被台文館的李館長打斷說:時間不多了。的確,從堯舜講到現代,我想可能還要一個小時才能結束吧XD 。「愁予」這兩個字是從屈原的《九歌》:「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當時他就很喜歡這兩個字,後來又看到辛棄疾的詩:「江晚鄭愁予,山間聞鷓鴣。」,就是「鄭愁予」三個字,他因此更加確定自己的筆名。
今天鄭愁予朗誦了兩首詩<無終站列車:三二九前夜>及<衣缽>,三二九是著名的武昌起義,鄭愁予朗誦完詩文後,連註也念了,提到了一些革命義士的名字,本來這些對我而言都是很抽象的名字,但是這些陌生的名字,為了建立心目中的民國而犧牲生命,啊,就是我每天在寫的「中華民國」,寫的時候,何嘗曾想起:「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吾今死無餘憾,國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與妻訣別書》,林覺民,寫於二十五歲)纏綿下慷慨激昂的歷史。
照稿演講也許不夠生動,但用語精準,偶爾也有「脫稿演出」,聽眾提問踴躍,也許是演講內容的影響,今天一直有很熱血的氣氛~ROCK!演講一結束眾多粉絲馬上排成簽名人龍,而我一如往常,一邊後悔自己沒帶書來給他簽名,一邊又暗自想著我就是不想要去要簽名所以才沒帶書來的。不過前者的想法比較強烈,哈哈!

鄭愁予提到他大學念的和徐志摩一模模一樣樣,是法商學院統計學系,學什麼和成為一位詩人是沒有關係的(所以開放發問時,有一次機會是只有中文系的可以舉手,讓我不滿)。剛剛google到鄭愁予居然是新竹中學畢業的!!!隱隱的忌妒起我弟弟,為何可以白白地當他學弟…
可以聽到鄭愁予朗誦,我真是個超級幸運的傢伙,最後還是以我喜歡的風花雪月,曾被改編成歌曲的<雨絲>作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