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堰,位於湖北省西北角,清朝的時候,那裏因為臨近武當山,曾經是一個非常熱鬧的小鎮,後來慢慢因為交通的不便而落沒。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一群東北長春一汽的技術人員,帶領全國各大城市的志願青年,駐紮進山區,開始建造一座汽車城,當時出於備戰的考量,把廠址選在從山峻嶺之中,建廠的初期生産的都是軍用卡車,慢慢東風牌大卡車跑遍了全中國,隨著改革開放,先與德國汽車公司研發轎車,再與法國雪鐵龍生産富康牌轎車,現在則以優勢産業與日本汽車公司聯營,體制的不斷變化,與山區的不便利交通産生衝突,於是十堰只成為卡車基地,輕型車基地建在襄樊,轎車基地建到了武漢。
我的父母當年就是“有志”青年,響應國家的號召,紮根山區,七八十年代,這個汽車廠的福利高於上海任何的工廠,過年前連大閘蟹都有的發,夏天是成麻袋的西瓜,每季度的勞保用品應有盡有,我的少年、青年時代便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度過。
十歲那年離開上海,剛到十堰定居時,我對那個城市充滿了好奇,因為上海是沒有山的,而十堰的家窗外就是小山,父母怕我不適應新的生活,每天早上帶我和弟弟去爬家對面的那座小山,直通市裏唯一的一個公園。
我父母所在的分廠位於市中心,而我們的職工宿舍就在廠門外,也位於市中心,媽媽經常會在休假的時候帶我和弟弟去吃家樓下的小籠包,那能讓我回味上海的味道,當然味道不能與上海的生煎包相比。
家裏成年都堆著吃不完的水果,是從山外通過火車運送來了,大都是廠裏發的,所以想見我的嬰兒肥為啥一直都消退不掉是有原因的。
照片中的那個門洞便是我們在十堰最後一個家的入口處,我小時門洞外那條路可不是柏油路,一到下雨天,就泥濘不堪,我記憶中至今還保留有一次和弟弟兩個人,在下雨天過馬路時,一只雨鞋陷進泥地裏的片斷。
後來門洞旁開了這家南京湯包店,老闆的父親是南京人,老闆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光頭,中等身材,兩塊錢一碗的小餛飩每天從早賣到晚,生意超火爆,而味道也確實做得很好。
而這個門洞留給我最深的印象,還是有一年過新年的時候,我和朋友去青年活動中心跳舞唱歌,那時的我20歲出頭,晚上去哪里玩,和誰去都會事先告訴媽媽,媽媽也規定我十二點之前一定要到家。那天晚上兩個男生帶著我們一群女生玩,眼看時間快到十二點了,我急著要回家,大家結束了聚會,而活動中心離我家其實很近,就在家對面的山上,其他女生一個個地都坐車回家,兩個男生則一起護送我回家,就在門洞口碰上出來夜尋的我的爸媽。
那時我很不理解,媽媽為啥一定要全家人都睡了,她才能睡得著,那天晚上爸爸是被她硬從溫暖的床上拽起來的。而我天生和爸爸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愛瘋愛玩,沒心事。不過,現在成家了,漸漸可以體會媽媽當時的感受,做為家中的精神支柱,她絕對要保證每一個家庭成員的安全,只有一家人都上床了,她才能安心睡覺。而現在我也越來越像我的媽,哈哈。
其實這照片也是給爸媽懷舊用的,宿舍是六層樓高的房子,我家住五樓,陽臺朝東,在這個家裏我們住了大概有十五年,樓下買香菇的地方再走進去,在河床架空蓋了一座大市場,供居民買菜,順著橋直走下去,右手邊就是百家甲級醫院之一的職工醫院,也是市裏最大的醫院,因地名叫“張灣”取名“張灣醫院”。
再往裏走,就是我爸媽工作了一輩子的標準件廠,生産汽車用的小零件。爸爸是廠裏技術骨幹,任何機器都會使用,這一點我也像我爸,動手的事情都做得還不錯。弟弟則繼承了媽媽的聰明智慧與口才,善用頭腦,成了管理與策劃的高手。講一個笑話,弟弟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初現他驚人的領導才能,沒有加入過共青團的他,被選為學校的共青團長,管理所有團員。我一直以為他的MAN是我從小欺負他造成的結果,不過現在我更加肯定那是媽媽對他的遺傳與影響。而我完全遺傳我老爸的樂天與固執,最有趣的是,爸媽都是金牛,我和弟弟都是射手。
對了,順著這條路繼續向裏面走,就能走到黃龍水庫,上小學的時候,班主任是一個東北大媽,喜歡帶我們去水庫邊採摘薺薺菜,工作後也經常與同事一起去水庫泡水,租個大輪胎,看那些會游泳的人在深得不見底的水裏游泳。
小時候我負責洗碗,小學同學住在對面的樓裏,經常能聽到我洗碗時唱歌的聲音。
初中畢業到高二的那三個暑假,應該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暑假了,每天會有兩個男生騎著單車到樓下來大叫我的名字,有好事的鄰居不忘提醒我媽,你家丫頭是不是早戀了?其實不是啦,媽媽自然相信我,那時的媽媽像個大姐姐,我交任何的朋友都會告訴她。
我初中時的好朋友後來上了武漢市湖北美術學院的附中,那時我們每個暑假都會去朋友的畫室裏畫畫,從國中到高中,美術老師都認為我有畫畫的天份,那一對每天來叫我的寶,現在可都混得很好呢,一個在北京有自己的公司,一個在深圳,我們四個人那時絕對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直到後來長大後,各自發展自己的事業,才漸漸失去了聯絡,而我是其中最沒有出息的人,俗話說得好:“女子無才便是德!”記得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要搖頭晃腦。可惜時代不同了,真希望有一天,我們四個人還能聚到一起,重溫少年時的喧鬧。
這家店是拍給我弟弟看的,他二十歲剛出社會時,就是在這裏店裏打工,老闆比他大十幾歲,對他一生的影響都很大,畢竟是他跟的第一個老闆,工作沒多久,弟弟就被他老闆任命為經理,晚上有時還會坐在旁邊商場的臺階上給員工做思想工作,弟弟的才華從那時就開始展現。現在的弟弟,經常給許多汽車銷售新員工上課,成了一名講師,也負責一些外資大公司的廣告策劃,而他現在的成功,在我看來,一是媽媽對他的絕對支持,二是他吃得起苦的精神與不斷的努力。
他的成功與像許多成功的企業家一樣,從最不起眼的小事做起,吃過許多苦,離開十堰的音像公司,他到上海後,做過很多工作,比如說在冬天寒冷的早上,三點就要起床,到社區外搭台做保健品的推銷,做到管理階層後,又覺得沒有前途,辭職,上網找到後來的工作,一個月只有六百元薪水的汽車銷售代表,雖然一個月的薪水只有六百塊,可是他卻在網上支付每月五百元的廣告費為自己行銷,還花大成本買上海市的企業目錄,買一堆郵票信封,不停地發廣告信,終於黃天不負有心人,他的銷售成績顯著,可是公司由於管理層的問題,獎金被層層剝削,但他並不氣餒,在一次學員培訓班結業時的演講比賽時脫影而出,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績。奇怪了,我小時候在學校裏都是演講比賽的冠軍,可是長大了這口才就全沒了。弟弟小時候是個悶葫蘆,話很少很少,長大後口才卻是出奇的好。這次的演講比賽,被當時的培訓講師相中,時機成熟的時候,他便被安排進了一家專門從事培訓與策劃的公司,後來經常聽說豐田與賓士公司的培訓公司都在爭他,而他在自己的事業道路上也越走越順利。
這裏是十堰商家最聚集的地方,名叫“五堰”,現在道路兩旁新建了許多樓房,以前這裏也像台灣的傳統市場一樣,白天的時候,道路兩旁就像現在的台灣夜市一樣,都是小攤販,出售的商品各式各樣,不過質量都不太好。
這裏最讓我懷念的,是那一碗三合湯,聽說康熙爺也曾品嘗過這一小吃,是十堰附近鄖縣最有名的一道小吃,所謂三合湯,就是用牛肉湯做湯底,加上幾顆水餃,幾片牛肉的粉絲湯,紅紅的一層辣油浮在碗面,再配上香菜、蒜苗,就算點的是不辣的,吃起來還是很辣,所以另外會配沒有辣油的牛肉湯,裏面兩大塊白蘿蔔,店外還有燒餅店,我們會事先買上一個燒餅進去,辣的時候吃一口。不過,這辣還真的是吃得過癮。
這裏是六堰的橋頭,也是年輕的人文化休閒中心,這裏有酒吧、烤肉吧、咖啡廳、肯德基、市立圖書館,卡拉OK,大飯店,而我的同事也都住在附近的小區裏,這裏也是他們帶孩子出來玩的好地方。
這是我同事兼好友的女兒,叫妞妞,其實我還有她很多可愛的照片,不過這一張是她們春遊時拍的吧,可以看到十堰的山水,所以我住過二十年的地方其實也挺像台灣的,難怪我一到台灣,旅遊過很多地方後,並不覺得這裏陌生。仁者愛山,智者愛水,我和小馬哥一樣都是愛山勝過愛水。(說明我們兩個都不聰明)
我們那裏也有漂亮的杜鵑花哦,和我在基隆看到的一樣呢!
離開十堰已經有五年多了,我的同學朋友大都還在那裏,有時候夢裏會見到他們,夢到大家見面時抱頭痛哭,畢竟在那裏我生活了二十年。
不過應該是還有機會回去走走看看,吃些回憶中難忘的小吃,和同事朋友小聚一下,買些當地山區的特産香菇木耳,順道再去武當山尋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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