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嘛碎碎唸】年味
文/小米嘛
去年底健康檢查時遇到了一位健談的護理師,在我袒胸露背躺在床上等著她幫我把吸盤吸在胸口上時閒聊般地說了:「好快喔!一年又要過去了,馬上就要過年了~~」
不習慣在人前袒露的我注意力全集中在胸口冰涼的吸盤上,對於護理師的搭話只能友善地應著。相較於我的不自在,早已“閱人無數”的護理師絲毫不在意,繼續閒聊著:「你不覺得最近過年都沒什麼年味嗎?」
年味?什麼年味?是說做心電圖不是該安靜不要說話的嗎?我還是禮貌地微笑著,聽她繼續叨念著:「我記得小時候不是都很期待過年嗎?到處都是年味啊,放鞭炮玩耍什麼的,這幾年愈來愈沒有年味了......過年就是:『喔好,過年!』然後吃飽睡、睡飽吃,吃完看電視這樣,然後年就過了。」
咦?是這樣的嗎?那我大概能肯定護理師應該還沒結婚(笑)
『是嗎?過年不是要出去走走嗎?我回南部還是覺得很有年味啊!』我試著忽略胸前的冰涼吸盤,輕輕地回應著。
「去哪兒都人擠人的阿,就懶得出門了~~」
對話結束在心電圖做完的同時,我穿好衣服,和護理師道了謝,還是說了句『新年快樂!』後才離去,但有沒有年味這件事卻在我心底沉澱了許久,慢慢發酵。
小時候的確很喜歡過年,每年過年前最期待回去彰化南投的外婆家,身為家族中年紀最小的孩子,表哥表姊年紀都大上許多,平時回去不一定能見上面,唯有過年期間可以有哥哥姐姐們陪玩;回去的時間長了,還可以有空閒去附近的小學奔跑、去田裡看水溝牆上的福壽螺,一起嘻嘻哈哈邊嚷著好噁心邊數有幾隻。又或是跑去幾百公尺外的大阿姨家找姪女們玩,撲克牌大老二捉迷藏紅綠燈,孩子多,什麼遊戲都好玩。
客廳桌上永遠有一盒舅舅舅媽隨時會補上的糖果盒,最愛挑著裡面的金幣巧克力和黃色包裝講不出名字的甜甜糖果;無論何時轉開電視看到的都是周星馳,從唐伯虎點秋香演到九品芝麻官、還有濟公、功夫、整人專家跟逃學威龍,再不然還有賭神呢!不論轉到哪一台演到哪一段都能無縫接軌順著看下去。
身為孩子的最大好處就是不用幫忙準備年夜飯。吃吃喝喝看電視和兄姊們玩耍,然後就是等著晚上吃滿滿一大桌的菜了。雖然不會煮飯,但也知道舅媽從早忙到晚就是為了這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飯,有魚有肉有鮑魚有龍蝦,明明自己吃素還是為了家人吃得開心忙碌一整天地煮上這麼一大桌。餐桌上,大人們倒上一小杯高粱,小孩們也難得有果汁可以喝,最愛那一大鍋熱騰騰的香菇冬筍湯,光是喝湯就可以配上一大碗白飯。
吃完年夜飯後哪有直接睡覺的道理,當然是拖著哥哥姊姊們去玩炮竹仙女棒了。摔炮、鼠炮、沖天炮,明明怕得要死還是要手伸得長長的握著香的最末端遠遠點燃引信,然後摀著耳朵尖叫著跑開。咻~~咻~~咻~~一路玩到三更半夜。
有趣的是,從小過年圍爐的地方一向都是外婆家,記憶中竟似乎不曾有在爺爺奶奶家圍爐的經驗,過年回外婆家就好像呼吸一般理所當然。但即使圍了爐吃了年夜飯還過了夜,隔天爸爸總是會從爺爺奶奶家再開車過來帶我們出去,直到長大後才知道,原來即使除夕可以在娘家圍爐,但嫁出去的女兒初一是不能回娘家的,所以即使二阿姨就住在外婆家的斜對面,一年到頭就只有初一這天不敢踏回家門,而身為小女兒的母親即使在娘家過年,初一也得出外才行。
除了玩樂,孩子們最期待的無非就是紅包了。大舅的、二舅的、阿姨的、阿伯的、叔叔的......拿到紅包就開始親子大作戰,那邊忙著收回,這頭想著如何藏起來,殊不知大人間老早說好,小鬼頭的鬼心思怎麼瞞得住父母親。
再長大些後,表哥表姊不是在外工作就是出嫁,見面機會更少了,而不再只是孩子的青少女漸漸懂得人情世故,開始懂得幫忙準備和事後收拾的道理,更發覺年節期間到處拜年的麻煩,過年似乎不再像孩提時那般單純好玩了。
然後一眨眼,當年的孩子成了那個在廚房看到的忙碌背影,成了那個拿不到紅包還得要包紅包的大人。不能翹腳在客廳看周星馳接龍戲,卻得時時提醒孩子不要吃太多糖果零食;偶爾要見見看了好幾次卻還是叫不出名的另一半的親戚,還有離開從小過年所在地的那種...惆悵。
年味不見了嗎?不,純粹是角色定位不同了。不再是孩子,世界就不再只有玩樂;當多了人情世故後,年味就不再是孩提記憶中的那種年味了。
過年還是過年,年味依舊,只是歡樂的人從自個兒延伸為孩子,開心的玩、用力的玩,撐破肚皮吃下平常被限制的零食糖果,不浪費一點一滴時間看遍各部卡通。歡樂的年味依舊,只是轉到孩子身上而已。
又何妨?這是專屬於孩子的歡樂回憶,長大、可能就沒了。
#過年 #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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