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三十之後,開始面臨周遭親朋好友層出不窮的死亡訊息。不一定是熟稔的朋友或是親戚,反正是不時就會聽到:「誰誰誰又往生了。」,接下來會報告死亡時間、原因,然後是生者的哀痛。說真的,到目前為止,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死亡的這個「結果」,而非往生者生前的為人處事或是他性格上的長處,也就是他一生的「過程」。萬一略有提及,似乎也集中在他的物質資產有多少或是社會頭銜多高等等,除非我認識這個人,否則,我從敘述者的口中,很難對往生者產生一種鮮明的形象,可以去描繪他確實存在的一生。
死亡只是一個結果,是每個人逃脫不了的命運,我關心的是:在蓋棺之後,這個人的一生,留下多少無形的遺產---懷念他的人多嗎?很多人愛他嗎?大家最想念他的什麼優點?就像度完假了,如果要寫一篇遊記,我想知道的是:你玩的開心嗎?用什麼方式去享受這段時間?旅途中,你有什麼想法、感覺或是驚喜,甚至有什麼意外、驚險?千萬別只告訴我:「我剛完成一個旅行,現在回來了。」,中間的部分都消失了。
死亡真的只是一個必然的結果,人的一生,可別因為這個「結果」,就在一瞬間消失無蹤,「過程」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很想瞭解瀕臨死亡的人,在那一瞬間,腦中閃過什麼念頭?是如釋重負還是眷戀難捨?在那個休止符上,人該做何反應?要有怎樣的胸襟,才可以平平和和的告別?即使生活本身如此充滿試探、疑惑、悲喜難料,還是有許多人害怕死亡、捨不得道別。
是真的在人世間牽掛太多?還是因為沒有人可以回來報告一下,接下來會如何?
前者我可以理解,後者就難以接受:反正活著的時候,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我們也都不知道,死亡後換到哪一個時空,不知道是理所當然,有必要這麼害怕嗎?「接下來會如何」永遠跟著問號,生或死,其實是一樣的未知。死亡這回事,未免被冠上太多驚悚故事或是玄疑情節了。
有時候在想,與其「等待死亡」、「迴避死亡」,不如好好「迎接死亡」;這種心態既是主動,還帶點「值得品嚐生命」的樂趣。找答案的過程充滿刺激,有無限的想像空間,就像猜謎一樣,用盡聰明才智,好好思索、嘗試,萬一答案錯了,也可以會心一笑啊!
我當然想永遠霸著摯愛的親朋好友,不願道別,也會捨不得已往生的親朋好友,可是這是我的情緒,理智上,我想學著平和道別:「哭喪著臉,靜靜放手」。我不知道有沒有那一天,我會做到:「含笑放手」?反正慢慢學、慢慢試,目標別定太高,先一步一步來吧!
就像大學時,跟著天文社的人,去山上看「百年難得一見」的流星雨,好心的學長用一個小小的手電筒,努力想教會我辨別各種星座,我躺在堅硬又寒冷的地上,在睡袋裡努力保持清醒,很想告訴學長:「我好睏,只想好好睡一下。」,對,滿天星斗很迷人,流星雨我沒見過,也很想看一次,可是在「當時」,「睡覺」是我最需要的,我還是睡著了,睡得很香很沉,一顆流星也沒看到,費盡精力地上山、露宿野外,只學會如何尋找北斗七星。值得嗎?當然!我一直覺得很值得,有收穫就好,聽見看到的人手舞足蹈的敘述,看他們在比誰看到的多,我也分享了其中的喜悅,說真的,那一夜我睡得可甜了,居然聽不到周圍的鼓掌聲、叫好聲,能如此沉睡也是一種難得。
現在,經過這麼多年,我還是找得到北斗七星,在這無垠天地間,能有一個方向感,真好!我在探索「死亡」的這個命題上,也只想有一個「方向」,讓我現在可以走穩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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