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S,
午安,你.
現在是二千零二年一月十三日中午十二點五十九分.
天氣很熱,心裡的憂鬱,像燃燒正旺的火山熔岩,澎湃著,對你的記憶.
從第一次見你的那一刻說起.
那天,太陽剛剛放工回家,幽暗的海灘,隱隱約約的閃著一些遠處的燈光.你坐在救生台上,喊我的名字.我抬頭一望,黑暗中看不到你的樣子,一把不太熟悉的聲音,和一個黝黑的身影,那是記憶裡,最初和你相遇的印象.再看清楚,你竟然是開學了幾個月,還很陌生的一個同班同學.是什麼原因?我們在同一間課室數月,互不相識.卻過了好久之後,在課室以外,竟然一見如故?
我們也許就是如此別無選擇的讓命運與緣份隨意的擺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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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一直記得,那一次,我們相對的凝視,隔著數尺的距離.那其實只是短短的一個剎那,卻讓我,每一次都用很久的時間,去回味著.於是,我在後來的日子裡,終於將它畫成了一幅圖畫,掛在記憶的圍牆上.成為了,心頭上再也放不下來的一個重量.
於是約好,隔天一起上學.第二天,我背著書包走到你的住處.正剛沖好涼的你問我:”這樣早起身,都做些什麼事情?”其實沒有刻意,起身,是因為早已經醒來.我喜歡清晨新鮮的空氣.冷冷的,仿佛一場雨剛剛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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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是矛盾的,所以即使這樣的認真終究只能帶來一次又一次的挫敗感和失望,但我的付出,仍然甘之如飴.就像我其實不太厲害游泳,卻希望有天可以潛入海的最深處,成為一隻,真正的深海貝殼.於是我只好相信,始終還是有一些事情,可以讓我奮不顧身的去追尋.
此刻,我想起班上那個兇巴巴的班主任.在他面前偷偷作弊,實在是很危險的一種做法.可是,當我看見你鄒著眉頭無從下筆的那種樣子時,還是把答案寫在試卷上,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你的考卷給交換了過來.我不管太多,只想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拉你一把,結果事後才發現,那其實,是推了你一把.最近,我在房間裡找到,一張你手抄的筆記.那是畢業之後不久,一起要到總公司面試的時候做的準備.紙上的你的字跡很潦草,是匆忙中隨便抄記下來的.那次考選擇題時,你把答案紙放在桌角上,讓我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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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什麼我老是想成為一隻貝類而不想成為一隻魚,一隻螃蟹,或是其他?因為如果我是一隻貝類的話,我就可以擁有一個殼,來隱藏自己.哪怕有一天當我傷痕累累,但在人們眼中,我依然能夠展現那看起來很好,很完整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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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送的史奴比如今整齊的排在書櫃裡,天天和我相對著,它們卻永遠都不會知道,它們給我帶來的,是怎樣的意義…………所以我很明白,就算那飛翔的手勢擺得再美再讓人動心,我們依然還是無法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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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你.
現在是二千零二年一月十三日下午三點二十七分.
剛剛,覺得很疲倦.所以,我跑去睡了一會兒.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聽見輕快鐵經過的聲音.我迷糊醒來的時候,看著鏡子裡的我,頭髮扁扁的貼在左邊,右的那一邊,卻筆直的站立著.怎樣的一場睡眠?將我變成一個如此滑稽的自己?
走到電腦面前坐下,木海豚在我眼前擺著一個想跳躍的姿勢.那隻木海豚,是你在東海岸旅行時,送我的禮.不知道,那是用什麼木製做的?好輕好輕.輕得感覺不到一丁點兒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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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的友情也很輕,風一吹,就和我們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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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嚐試再去認識一個超級好朋友,卻可惜,再也無緣遇見,另外一個你.想忘記從前,卻擔心,連回憶也失去.像喜歡下雨,每次遇到雨天,總是希望雨下個不停.可是雨下得太久,我又害怕忘記了,晴天的樣子.
那一段日子裡.和班上的華生其實沒有相處得很好,友好的關係,全部都建立在互相利用的基礎上面,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考得比別人好,也害怕自己考得比別人不好.所以在我們之間,對友情的付出,是看在對學業的幫助上,在斤斤計較中慢慢的渡過.說得好的話,這樣未嘗是一種把書讀好的推動力,但無法避免的,也漸漸的變成生活上的壓力了.
後來,我們就成為了好朋友.有時候,我們心有靈犀的在海邊會面,有時候,聽到屋子外面你的摩多聲音,我就急急的跑出去,坐上你的摩多,長揚而去.哪怕有時候,已經超過我要準備睡覺的時間.和其他班上的人不一樣的,就是我不用太緊張的來面對你,因為我們最相似的一點,就是從來都沒有要求可以考到很好的成績.這一些事情點點滴滴的回憶起來,赫然發覺,那一年的校園生活,在認識你之前,我幾乎只有同學,沒有朋友.而認識你之後,種種的壓力總算在一個封密的空間,找到了出口.
再不久之後,學期結束.放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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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學期開課,那時候"Titanic"正風靡全球.某個週末下午,你要回家鄉,於是和你約好先到城裡看"Titanic".兩人各坐各自的摩多走在高速大道,走到一半的時候,我的單車突然死火,後來可以啟動了卻只能慢慢的走.那時候,你慢慢的跟在我的後面.無論如何,有驚無險的我們還是趕上了"Titanic".看完了電影,你還問我要不要換單車?我堅持不換.(天曉得其中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我真的不會騎你的YAMAHA RXZ.^^)
之後,我們分道揚鑣,我騎著無法走快的摩多,慢慢的走回波德申.半路上下起了雨,沒有帶雨衣的我狼狽的最後在一個巴士站躲雨,沒隔多久,我看見了你.淋得濕濕的.停下了摩多也往巴士站躲了進來.我們相視而笑.讓我感動的卻是,你說:"怕你摩多半路又壞,所以跟來看看!"如果那天沒有下雨,我順利無事的走回學校,或許我將永遠不會知道,你也一樣,默默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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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我們只顧著走向各自的未來,卻把最珍貴的友情遺留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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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午安,你.
現在是二千零二年一月十三日下午六點四十二分.
太陽此時已經變了顏色.房間被染成了淡淡的淺橙色.我聽見樓下空地傳來一群人踢球的聲音.記得有個黃昏,我們在沙灘上踢足球.然後,我們把F埋在沙裡,堆起了泥沙,玩得很開心.忘了是誰帶著相機,給我們拍了幾張照片.就在其中一張相片裡,我看見了,一個擺著要飛翔的姿勢,在一剎那間,被定格成為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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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走得親近,有朋友看不過去.以為我們在談一種另類的戀愛.為了讓我臨崖勒馬,還幫我介紹女朋友,對面的女孩,就帶了一個學姐過來借用我的電腦.明目張膽充當紅娘.記得有次一個三天的假期,有朋友要約我參加一個聚會,當我告訴他我已經和你講好要跟你回家鄉遊玩,那個朋友聽了,竟然在你來找我的時候和你談判,哀求你把我讓出一天給他們.那一次我們都覺得很尷尬.我站在後面看著你們在討價還價,看似輕鬆,其實心裡悶悶的不知道怎樣形容.
但我們不必解釋些什麼,清不清白,無需用他們的想法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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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年終末考到了.當大家忙著為考試做準備時,我卻憂傷的計算著即將分離的日子.那種心情像是一個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心有戚戚的等待受刑的時候.這種心情,我們有一個說法,叫做逃避.是的,為了逃避有些無法避免的失去,我連我自己都要逃避.
我還記得考試要接近結束的時候,一群要好的馬來朋友和另外一個班朋友晚上在海邊開一個BBQ會,我很想參加的,可是他們沒有叫我,我也沒有主動問,心想,當我是朋友的話,自然會邀我參加.要不然,去了也沒有什麼意思....
一直到當天下午,還是沒有人叫我,實在是有些惱怒成羞,後來一個人跑到海邊生悶氣,坐在遠處看你們熱鬧的燒烤會,心中有無限的感觸...好像,從來都沒有那麼可憐的被遺棄過.在海邊獨自的坐著一直到很晚才回,然後有人告訴我很多人來找過我...
第二天,看到另外一班的朋友,他們問我昨天晚上為什麼沒有去燒烤會?我就說我沒有參加啊!後來我才知道,你幫我報名和繳了10塊..想給我一個驚喜給不成,倒失了和氣,沒有忘記之後還是怒氣沖沖的把錢還給了你,還對你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說你們都顧及我的感受,叫你以後不要自做聰明……
其實那天,我誰都不怪,只是在生自己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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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過去,我記得這樣多.你記得的,又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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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完後,我走到教務處去,拿了一張我唯一的一張服務有功證書.心裡默默的對著自己說:"真好!終於考完了."我即將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里的海,這里的空氣,這里的人…那個下午,我一個人走在海邊,突然發覺,海竟然讓我失去了逃避事情的能力.當時的我,無力的坐在第一次和你相遇的Bay Watch 上,強迫自己要接受,所有即將失去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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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班上主辦了一個惜別會.那個早上,和你到巴剎買魚,買菜,買雞肉.買一段共渡的回憶.後來我們在廚房腌著要燒烤的肉塊時,兩雙手在盆裡打來打去…打出了晚上要拿來燒烤的Ayam Percik.
那個晚上,你因為肚子痛,只待了一下子,就走回家.而惜別會像一支正前進著的樂隊,一鏍一鼓的敲打著我的我們離別的心.我突然感覺到,全班的同學,在那時候,真的都變成了好朋友.那是我心中一直暗藏著的一個小小心願,在最後一刻,終於實現.
只是再怎麼精采,也只是瞬間溜過去的時間,我再留戀,也不能叫它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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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烤會結束之後,我走到你的屋子去,F說你出去了,還沒有回來.那時候你的housemate都在收拾著衣物,我一個一個和他們握手道別,不明白的是,為何當時對一些交情淺淡的普通朋友,別離對我來說,也是那麼的沉重.
其實在那幾天裡,難過仿佛已經成了生活唯一的主題.
只是深夜的十二點多,你會在哪裡?我又走回我的家,坐上了單車,往海邊去.很容易的,我在海邊的Baywatch找到了你的蹤跡.我們都是意料之內的認為我們會在那里見面.我還記得的是你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說:”要是算數考不起怎麼辦?”我因而想起有次你生病入院之後要補考算數這張試卷,那個週六的早晨,我在圖書館外面一邊打瞌睡一邊等你考完補考,最後看見你笑著一拐一拐的走下樓梯,當時的你如果可以跳起來的話,你一定會跳得高高的而不是只能乖乖的站住說:”那個講師居然照舊的出了一模一樣的考題.”我們冒險的算準那個懶惰的講師不會換考題,結果沒有枉費我陪你捱通宵死背formula..
我沒有回答你那奇怪的問題,結果一個月後,我又回到了波德申,陪你和F重考算數這一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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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你.
現在是二千零二年一月十三日晚上八點三十七分.
一直到,我最後一次見你,是在繁忙的大馬路上,我們輕輕的互道別離,車輛的吵雜聲音狠狠的將那句”再見”蓋過.我們仿佛,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的相遇,會在何夕?
當然這一切無法完全的寫出我真正心裡的感受,只是我希望在我仍然可以裝做若無其事的接受所有的緣起緣落的時候,至少還能讓你明白到其中的千分之一.
如果,一個好朋友是要辛辛苦苦修煉而來,那麼,我願意成為廟前的一棵菩提樹,並不介意等待五百年,換來見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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