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下的超人背包中 , 已經積攢了許多貼餅子 .
杜鵬問過別人了 ,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 …. 順利的話 ,
幾天之內就可以到了 .
數數兜裡的零錢 , 判斷著路上的花銷 ……. 應該足夠了 .
那是他自從知道父親在北京的消息後 , 編派了謊言 ….
瞞過了學校的老師和母親 , 在隔村當了一陣子的小工辛苦所得呀 .
當一切都計劃妥當後 , 杜鵬留下了家書 …… 悄悄地走向母親的衣櫃 ,
他得拿到記載父親住址得那張信紙 .
田雲發出細緻均勻的鼾聲 ; 杜鵬站在床尾 , 看著親愛的母親 …..
烏黑的青絲中綴點著白星、乾瘦的臉上殘存著歲月的風霜、
冬天的凍瘡在手上留下了刻痕 ………
『媽媽 …… 媽媽 ….. 』杜鵬在心裡叫著母親 .
『媽媽這些年變老了、顯醜了 . 可都還是我親親愛愛的媽媽呀 !
我一定要找到爸爸 , 我也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 媽媽你不要擔心我喔 ,
我到了北京一定會和你聯絡的 , 錢 …. 我有了 , 餅 …. 我帶了 .
您要照顧好自己喔 .』堅決的小嘴緊閉著 , 輕輕地拿上了那張紙 .
門悄悄地掩上了 ……..
只留下一小股清風在門邊打轉 .
天色迷迷濛濛地漸漸清亮了起來 ,
屋頂上的那隻老公雞也精神抖擻的準備啼鳴 ……..
杜鵬背著包 , 兩手插在口袋裡 , 快步地朝著北上的國道公路前進 .
小小的身影在寬闊的公路邊上 , 更顯得渺小 .
路旁的野草不斷地拂弄著杜鵬的小腿 ………
早春的小黃花笑瞇瞇的迎著杜鵬 ……..
金色的朝陽就在前方 , 引導著杜鵬正確的方向 ………
公路護欄外川流不息的貨車在身邊呼嘯而過 ,
好不容易有了一輛運載了豬隻的大卡車慢慢地停在杜鵬的身旁 .
在敞開的玻璃窗中 , 探出一顆圓溜溜的大光頭 , 一張滿是鬍鬚的臉 ,
看不到嘴卻聽到聲音 ……..
『小ㄉ一ㄉ一 , 儂要上那兒 ? 阿拉要運這整車豬回上海 , 儂要不跟阿拉走啊 ?』面惡心善的好大叔呀 !
『好的好的 .』杜鵬原就打算一路搭著順風車上北京的 .
可在這南京郊區 , 過往的車輛多半是行走于附近鄉鎮的 .
他正愁著如何才能搭上奔北京的車呢 .
這下可好了 , 到了上海 ….. 來往于北京的車輛就多多了 .
上了這輛車後 , 也就代表著杜鵬離爸爸越來越近了 .
走了一上午的杜鵬 , 這會兒正喝著好心的鬍子叔叔遞給他的礦泉水 .
收音機裡傳來了流行音樂的歌唱聲 ……..
杜鵬在熱鬧的樂音中、在顛躓跳躍前行的貨車上漸漸地闔上了眼皮 .
沉睡中的杜鵬 , 隱約中聽到一首熟悉的曲調 …….
人漸漸地清醒了 ……. 只聽到歌者清脆悠揚的吟唱著
『回家 ……..沒有你的電話 ….. 我好愛妳 …… 我離不開妳 …..』
杜鵬心有所感地觸動了心弦 , 眼中泛出了淚光 …….
是『順子』的『回家』 …….
從來沒有離開過家的小孩啊 , 這次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
離開了他親愛的媽媽 , 餐風露宿的提早體驗了人情冷暖 ………
不是一路上碰到的人 , 皆像鬍子叔叔那般親切和善的呀 !
有人視他為小乞兒 , 避之尤恐不急 ….. 遑論幫他了 .
餓急了 , 背包裡存的貼餅子啃幾口 ……
渴了 , 河溝裡水多的是 …..
肚子瀉過幾回 , 順風車也搭過幾趟 …….
北京 , 北京 ….. 在小杜鵬的眼中越來越近了 .
最後搭上了往山東濟南的貨櫃車 , 這時候的杜鵬離開老家已經過了兩個星期了 . 在這期間 , 他用了少少的錢打了一通家鄉的電話 , 還沒能和媽媽說上話 ,
只聽到負責接街道電話的張嬸嬸說 : 媽媽天天擦眼抹淚的擔心他 ………
小杜鵬心都揪了起來 , 但是 ……..
他只好利用最短的時間 , 請張嬸嬸轉告媽媽 : 他很好 ,
而且他快到北京了 , 他一定會把爸爸找到 , 和爸爸兩人一起回家 .
一家團聚快快樂樂地和以前一樣過日子 .
杜鵬在濟南停留了一下午 , 餓了、渴了、累了 ,
身上已經沒剩多少錢了 . 在路上走著走著 …….
聽見了遠方傳來了火車的氣笛聲 .
慢慢地朝聲音的來處踱去 .
躺在鐵路邊的草地上 , 杜鵬看著漸漸遠去的黑煙 ……
載著他的心駛向北京的方向 ………
頭有些熱、口有些渴 , 手和腿都使不上勁了 .
他本想偷偷地爬上那鐵路貨車的 .
可是一路支撐到這裡的小孩 , 吃沒吃好、睡沒睡好 ….
越往北方的氣候越嚴寒 ,
話說已是開春了 …….
但畢竟南方和北方的氣候差異甚大呀 !
十四歲的小杜鵬終於是病倒 ….. 倒臥在濟南火車站附近的草叢裡 .
昏沉中感覺有人搖晃他 , 倒水給他 , 這時如同甘露般的清水 ,
注入他的口中 …….
杜鵬輕輕地張開了眼睛 , 看見的是一張緊張的臉 ……
『小子 ….. 小子 』一口濃重的山東口音喊著杜鵬『小子』 .
『你咋地啦 ?』衣衫襤褸的老人 , 是的 .
老胡 ~ 在鐵路附近拾荒維生的老人 .
他正準備返回他那鐵皮木板搭建的小屋 ,
滿是廢舊物品、空瓶空罐的『家』.
杜鵬再一次遇上了好心人 ……
在老胡的稀粥、熱水的看顧下 , 杜鵬的燒終於退了 …..
『小子 , 還找你老爸不找啊 ? 要不 , 留在俺這兒陪俺一陣 , 行不 ?』
老胡捨不得杜鵬即將離去 , 他已許久沒有親人在旁的感覺了呀 !
這小子在這兒的一些日子 , 雖說是病厭厭的 ,
還得伺候他一些湯湯水水的 , 麻煩 , 是麻煩了些 .
但這種種的互動 …. 你需要我、我需要你的情感刺激 .
那早已遠去的『家』的感覺又回來了 ……
『老胡』….. 老胡只准杜鵬喊他『老胡』 .
他不讓杜鵬喊他那些什麼叔伯爺舅的 .
『老胡 …… 』望著老胡那一把年紀的山東大漢 , 紅鼻子紅眼睛的哽咽著 .
杜鵬早已淚流不住的嘩啦啦了 .
一老一小 , 不捨地抱頭痛哭 ……….
萍水相逢、救命之恩、惺惺相惜、互相撫慰 …….
種種複雜卻又單純的人性情感 , 豐豐富富地充塞了這個簡陋的小屋 .
清晨時分 , 老胡早已出門拾荒去了 .
杜鵬掏空了口袋 …….. 將所有的零錢放在了小桌上 .
老胡對他的好 , 對他無微的照顧 ……
他無以回報 , 只有傾出他的所有 ……….
『別了 , 老胡 .』有機會的話 , 我一定會再回來看你 .
背上了小包的杜鵬 , 跳上了正緩緩開動駛向北京的火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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