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維、阿諛、拍馬、諂媚、奉承,乃是自古而今,不分中外東西都存在覑的人間現象和人間條件,它濃縮在權力關係裡,也顯示在人際互動的關係當中。在專制王權時代,對君王諂媚阿諛的確會造成小人當道,而令人噁心的故事也確實罄竹難書。但是這種諂媚奉承而壞政的現象,在政治民主化和客觀化的過程中,的確已大為減少,阿諛奉承所受到的道德譴責也因而逐漸淡化。現在,則是進入了一個阿諛群眾、人與人相互奉承的時代,恭維可以潤滑社會,可以讓人討得喜歡,因為它是有用的。但當恭維變成了一種價值,它又會有甚麼後遺症呢?
【南方朔《魔幻之眼》,聯合文學出版社,二00三年四月】
恭維要學得到家,難處不在練厚臉皮,是在語言。真正懂恭維藝術的人都先要是語言藝術家,生動的語文要帶點誇張,卻不可太失實。
阿諛、拍馬、諂媚、奉承,難處都在語言,胸無半點墨是闖不出光輝前途的,此外還要有勇氣,把一句句充滿戰略意味,卻又令人聽得心花怒放的奉承說話「表演」出來。
透過寫作可以玩出更多花樣,一封公函,上下款可以恭維,文題可以阿諛,內文可以拍馬、奉承兼諂媚,沒有這些元素,肯定難以政通人和,只交代事情,沒有上述「附加價值」,公函肯定失色,必不好看。
所以,恭維也是技能,靠本事也靠功夫。令人噁心的故事當然也是有的,但當恭維變成一種顯學,個別人士的感受,又豈能跟與時並進的職場文化接軌呢?
我們與其對阿諛奉承施以道德譴責,不如從技術角度分析馬屁高低,南方朔在書中說了這麼一個故事︰有人要出外當官,行前向老師請益。老師說︰「今日世道難行,準備一百頂高帽子,逢人就送,即可宦途順利。」學生感激地說︰「老師所言極是,現在像老師這樣不喜歡高帽子的人已經很少了。」此言一出,老師非常窩心。學生出來後向別人說︰「我的一百頂高帽子,現在只剩九十九頂了!」所謂恭維的學問,盡在其中,你不一定要活用,但不妨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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