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五四已經死了。讓我們下半旗誌哀﹐正列隊向她致敬。雖然她的孩子們﹐德先生和賽先生﹐已經漸漸長大﹐雖然她的第三個孩子﹐白話文學﹐已經活了四十多歲﹐可是五四她自己已經是死了。至少至少﹐在現代文藝的金號銅鼓聲中﹐蒼白的五四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好幾年了……然後我們將升起現代文藝的大纛﹐從她的墓前向遠方出發……雖然還有那麼多孩子那麼迷信她的青春。現在我們正正式式而且乾乾脆脆地為她舉行了葬禮﹐這一代的青年們便不能再存任何依賴的心理﹐而現代文藝的大軍進行曲﹐在悲戚的輓歌之後﹐將顯得更加的洪亮而且震耳。
【余光中<下五四的半旗>﹐摘自《逍遙遊》﹐水牛出版社﹐一九八六年再版】
有人很高興地慶祝五四﹐有人強調愛國為五四精神的主調﹐對於這些大問題﹐我實在無法評斷﹐可是每到五四﹐我都會想起余光中先生的豪言壯語﹕“偉大的五四已經死了”。五四成功了嗎﹖當年大家面對的問題﹐真的完全解決了嗎﹖救國圖存激起了五四青年的使命感和責任感﹐面對入世﹑全球化等大問題﹐我們的熱誠足夠了嗎﹖雖然是從文藝的角度出發﹐但余先生的確言人之不敢言﹐當我看到人們漸漸把五四看成一種心理依賴﹐一種湊熱鬧的藉口﹐總感到五四的前進精神真的死了﹐毫不思考﹐人雲亦雲地談五四﹐倒像要把其定於一尊﹐但這不正是五四人物所懷疑和反對的事情嗎﹖
余先生聲言為五四舉行葬禮﹐雖略嫌狂莽﹐卻不失真性情﹐大丈夫本當如此。他渴望的大概是國人走出五四的陰影﹐更自信﹐更自傲地破除迷信﹐反對惡習﹐更重要的是﹐別把五四也變成一種迷信和惡習。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