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什麼都不做,躲在家中看一部感人至深的電影,的確是很好的節目了。
我選擇了山田洋次的《給弟弟的安眠曲》,一來因為買了一段時間還未看,二來是最近看了不少吵鬧的電影,我很想看一部沈靜的影片。
山田洋次的名作《男人之苦》系列我當然看過一兩部,只是看的時候年紀小,印象都不太深刻,演寅次郎的演員渥美清謝世後,山田洋次拍出《黃昏清兵衛》、《隠劍鬼爪》、《武土的一分》等古裝武士電影,我部部都喜歡,還因此讀了兩本原作者藤澤周平的小說,感受更深。
《給弟弟的安眠曲》是山田洋次繼《母親》之後再次以吉永小百合為女主角的電影,今次她演盡心照顧弟弟的姐姐,也同時是一女之母,那種溫柔與優雅的確只此一家。此片以市川崑的名作《弟弟》為藍本,擷取其中的姐弟關係改編成全新的故事,寫弟弟自幼由姐姐照顧,但他長大後貪杯好賭,一事無成,而且經常闖禍,連累家人,所惹的麻煩總是由姐姐來承擔惡果。
影片以姐姐女兒的觀點述說這段姐弟情,姐姐總是默默付出,甘願犧牲,而弟弟卻永遠不負責任,嬉皮笑臉,山田洋次把人生中的得失錯對敘述得無比動人,更把家庭成員之間的埋怨和體諒寫得入木三分,他當然不會以煽情催淚那個層次,他高明太多了,他拍出尋常百姓不易察覺得大愛與寬容,更拍出人生走到盡頭最無助又最真誠的懺悔。
(以下內容嚴重劇透)
山田洋次厲害的地方在於他善於用簡瀿的篇幅交代複雜的心情,在姐姐女兒的婚禮上,弟弟醉酒鬧事令外甥女蒙羞,觀眾不用看到誇張的吵鬧,但馬上會同情姐姐一家人的處境,為無辜的外甥女當眾出醜感到心痛。
弟弟欠下巨債,債主追到姐姐家中,她二話不說便跑到銀行把積蓄提出來代弟弟還債,她的理所當然也是令人感到心痛的。
可是在弟弟患了絕症之後,姐姐趕來照顧他,整件事馬上逆轉,錢不重要了,虧欠不重要了,指責和怨恨也完全沒有意義,姐姐始終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弟弟,那種濃厚的親情直接在觀眾的心中發光發亮,這場生離死別的場面拍得特別漫長也特別感人。
此外,我也喜歡導演安排外甥女的感情波折,她一開場就準備嫁給醫生男友,可是婚後才發現兩人相處很有問題,最終離婚收場,回到家鄉與一名傾慕她多年的裝修師父再談戀愛,後來再次結婚。我覺得山田洋次寫外甥的支線是為了說明人生不可能步步都走得對,但即使走錯了也不要緊,還可以找機會修正的。對比上一代的,弟弟是錯得厲害,姐姐也有縱容之責,但時間其實很快就會過去,回首前塵,那些對和錯都沒有什麼大不了。
看到弟弟死的時候,我在想他那不知所謂的人生算不算是幸福的人生,他當然很幸福,一生都率性而為,仍得到姐姐的諒解,其實他也很想為大家帶來歡樂,可惜方法用得不對,山田洋次借影片角色之口說每個家庭都會有一兩個這樣的麻煩人物,也許這真是一個很普遍的情況吧!
山田洋次把電影拍得豐富動人,卻並無渲染誇張,我最喜歡看這類充滿人情細故的電影,可惜能拍出這種水準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但願山田導演健康長壽,為影迷拍出更多好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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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琪談《給弟弟的安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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