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店見到舒國治的新書,名為《流浪集:也及走路、喝茶與睡覺》,有種如獲至寶之感,毫不猶豫付款買回家,喜不自禁。近年陸續讀到他的《理想的下午》、《門外漢的京都》,驚訝於他的豁達、從容、快樂,時常邊讀邊笑,笑完再重溫,那種與現代人完全相反的生活態度,似乎真的可以放下、可以遠離塵俗、讀了讓人羨慕。坦白說,我讀舒國治散文最大的體會在於一個“懶”字,雖然我也時常偷懶,但見識過舒先生靈活、通透、體貼而優雅的慵懶,我才明白許多都市人以為是常態的勤奮觀念,其實很變態,舒國治的書,讀著就可清醒、可減壓、可看破、可得自在。
未讀正文先看封面,宣傳文案引述作者兩句話,第一句:“做你自己,世界自然會供養你。”第二句:“人能走路,你就是天王老子。”平淡的兩句話,相信對所有上班族都是刺激。放眼天下,為了供養自己和家人而迷失方向,迷失自我的,大有人在,為什麼舒國治就能如此狂妄,如此不負責任?許多人就是為了生活,為了付合大眾的生活型態,放棄理想,不停工作,時時加班,卑躬屈膝,到頭來又不明白自己的人生究竟要追求什麼,搞不清什麼是生活,什麼叫生存。讀到舒國治輕佻的話,能不唏噓?
最教人嘆為觀止的,是貫徹全書的閒閒散散,無可無不可的語調,作者總不忘提醒大家:“慢一點,再慢一點”,把“慢活”的生活特色發揮得淋漓盡致,令人大徹大悟。
順著書的主題,隨便拈幾則:
談流浪:“當你什麼工作皆不想做,或人生每一摏事皆有極大的不情願,在這時刻,你毋寧去流浪。去千山萬水的熬時度日,耗空你的身心,粗礪你的知覺,直到你能自發的甘願的回抵原先的枯燥崗位做你身前的事。”<流浪的藝術>
論走路:“走路此一遊戲,亦不需玩伴;與打麻將、下棋、打球皆不同(雖我也愛有玩伴之戲)。一人獨走,眼睛在忙,全不寂寞也。走路亦不受制於天光,白天黑夜各有千秋。有的城市白天太熱太吵,夜行便是。”<走路>
寫飲茶:“便因飲茶,須得燒爐水,整杯盞,蘊壺溫,投葉片,斟熱湯,徐候由盪至溫,方能一口一口啜它;形格勢禁的放慢了獲得飲料之速度,不似孩子自球場或嬉戲後乍然取水之牛飲猛傾,這也助益了我人對事物之不即取得的緩慢等待涵養,也無形中幫助了我們少一點追逐效率,甚至可說是,一天中少做了許多事。噫,吾人一天中所做事何多也,一生中所做事何多也。”<行萬里路,飲茶無盡>
說睡覺:“睡覺,使眾生終究平等。又睡覺,使眾生在那段時辰終究要平放。噫,這是何奇妙的一摏過程,才見他起高樓,才見他樓塌了,而這一刻,也皆得倒下睡覺。”<又說睡覺>
捧著書讀了又讀,當然因為有太多親切的奇想,曾經有過的心事,沒來由的被世俗的觀念埋沒了,許多懶惰的觀念我也有過,但又豈能像舒國治般不費吹灰之力,盡得風流,說得明白。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