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夏天還來嗎?”傑克在街上問恩尼司,一腳已踏上自己的綠色小卡車。陣陣迅風吹得寒冷無比。
“大概不來了。”塵土如雲揚起,空氣充滿細沙而朦朧,他瞇著眼睛。“我跟你說過,艾爾瑪和我今年十二月結婚。想搞個農場。你呢?”他移開原本看著傑克下頷的視線。最後一天恩尼司對他用力揮拳,打得他瘀青。
“要是沒有更好的機會出現,考慮回老爹的地方,冬天大概會去德州吧。如果徵兵令沒到的話。”
“好吧,這樣的話,那就後會有期了。”疾風吹得一隻空飼料袋沿街滾動,最後夾在他的卡車底下。
“好,”傑克說。兩人握手,彼此捶肩一下,隨後兩人站離四十呎之遙,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朝相反方向駛開。開不到一哩遠,恩尼司感覺有人一手接一手拉出他的內臟,一次一碼長。他停車路邊,在迴旋而下的新雪之中想吐卻吐不出東西。他感覺極為難過,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心情才逐漸平復。
(安妮.普露著“斷背山”,宋瑛堂譯,時報出版社,2005年10月)
全世界的基佬都要走出來,李安的新片卻要背道而馳,藝高人膽大,選擇了“斷背山”這段偷偷摸摸的牛仔基情,未看電影已經知道會精彩。
“斷背山”的故事既剛陽也溫柔,兩個牛仔教育情度不高,一起放牧,四野無人,是自然的情慾還是天造地設的基情並不重要,動人的是兩人的關係既赤裸又婉轉,小說主要講兩人一夜纏綿後分手,各自組織正常家庭,卻每隔一段時間就相約去“釣魚”,暗渡陳倉。
小說版情節簡單,技巧平實,可謂無招勝有招,然而這樣平凡的故事也最感人。李安拍的電影版內容可能會比小說更豐富,近來屢獲大獎,證明他的技藝和眼光。另外,“斷背山”小說版副題是“懷俄明州故事集”,書中十一個短篇展示了本土的特色,作者安妮.普露善於寫好一個地方,卻得到世界的認同。
讀完這本書,體會到每個人內心深處都隱藏著揮之不去的壓抑,這種感覺跟李安過去所拍的電影一脈相承。不過今次受壓抑困擾的不再是武林公認的大俠,不是天生異能的變形俠醫,只是一對尋常的牛仔。當張藝謀和陳凱歌的電影越拍越脫離現實,李安卻以相對較低的成本獨上斷背山,你不難發現,誰是真正的高手,誰的智慧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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